两次。
不止吧。
徐骁清了清嗓子:第一次不算,我就是去踩个点,谁也没见。
陈夏端来两杯水,把泡了茶叶的放到徐盛安面前,徐骁则接过装着温白开的搪瓷杯:爸,我这不算先斩后奏,这项目真挺不错。村子人少,离矿山也远,就是交通不方便。王诚去年才当上村书记,他想找人合作开发矿山,给村里创收,我们呢,赚钱的同时帮村里修路,逢年过节再给村里人发些红包,属于双赢。
可石林村在梧城,有多少家当地的建材厂盯着它?
盯得再久,没人干也不行。徐骁前期打听过,梧城最大的那家诸力水泥,老板家里出了事,听风水仙姑说干这行造孽,他想子女平安就收了毁林毁山的念头。其他小厂想拿下石林村,得拼钱合作,两三家搅在一起村里大概也不喜欢。只是徐骁想起财务赵光的反对,如果这边拿得下,改建项目又要同时进行,那资金调度的确有点吃力。
徐盛安看向站在一旁的陈夏:新报批的改建总共有几项?
陈夏答:三项。两条生产线的技改扩容,以及老厂区的环境提升工程。
报批金额?
共计4.5亿。
开工时间。
卢城公司的技改最早,定在10月8号。
徐盛安转向徐骁,语气不容拒绝: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卢城监工,二是跟对外投资部的张政去越南考察。
凭什么?
凭你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可石林村的项目只要6个亿,越南那
那什么?你是质疑我,还是质疑其他股东做的决策?徐盛安提高音量,前期铺的还没投产,国内环保又抓得严,盛安投入大量资金研发绿色技术和采购新设备,虽于长远有益,但现实压力也大,我指望你挑起担子,有所作为,结果你成天不着四六。姜氏大厦招标在即,你一点动静没有,还闲得去跟江家二小子打架。
徐骁骤然来了气:又是谁打我小报告?
你还有理了!徐盛安瞪他,你要有本事,就别用拳头,而是在生意上赢他一把。晟凯肯定会参加姜氏的竞标,到时你斗得过江家兄弟俩吗?还是你以为你和姜家丫头关系好就胜券在握?
屁。徐骁吃瘪。感情是感情,生意归生意,他还没傻到公私不分。至于和江凯那一架他不打算解释,只说,竞标的事我不想插手。
那就二选一。
卢城太偏,越南更远。徐骁咂摸了会儿:回来以后能给我放个假吗?
可以考虑。
那我去卢城。
这在徐盛安的意料之中。他喝了口茶水:小陈,你这边有没有问题?
按理陈夏该爽快点头,但她迟疑了会儿:抱歉,董事长,我去不了。
?徐骁忍不住看她一眼。
怎么,有难处?徐盛安还是第一次听她直接拒绝。
陈夏原本想等他们谈完先跟徐骁提,但话赶话到这,她微微捏紧拳头:董事长,没有难处,只是我要回家结婚打算辞职了。
辞职?
是。
是你自己还是家里人的意见?
都有。
徐盛安沉默几秒:你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他思索,很快接受事实,语气却不无惋惜:你我一直以为你单身,还想替你介绍对象呢这是你最终的决定?
是的。陈夏感到抱歉。她站姿笔直,声音却有些起伏,您放心,保密协议我签过,竞业条款我也清楚,所以
你这叫什么话,我还能为难你不成?徐盛安看她,你呀,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我以前信任你,以后也一样。把你下调过来,我知道你委屈,但你依旧尽职尽责,说实在的,我很感谢你的帮忙。
不会,您言重了。
徐盛安笑了笑,看向徐骁,后者却吊儿郎当地喝了口水,随即扬眉:怎么,这就聊完了?
我们不能聊?
能。只是刚不是说辞职嘛,我还纳闷呢,难道公司规矩改了,不用打书面报告,不用直属上司批?
徐骁。
他合上杯盖:爸,你先上楼吧,我有话问她。
徐盛安摸不准他的气性,但自己的确不好做他的主。他起身,陈夏配合地候着,再过去替他开门。
行了,别送了。徐骁反感她这假模假式的客套样,楼上楼下几步路,他爹又没七老八十。
陈夏也收到徐盛安让她回去的眼神,转身进屋。
关门。
董事长还没进电梯,这样很没礼貌。
他是我爸,不是什么领导和客人,用不着你的礼貌。徐骁自己过去,一声轻响,对上她直白的眼神,怎么,又觉得我不可理喻?
没有。
那你瞪我。
他靠着门,像在找茬:你走了之后工作交接给谁?
这得问您。我服从安排。
服从我?新鲜。你多忠心,辞职前还不忘打小报告。
您是指和江总打架的事?
那天是你来酒吧接的我。
可我没告诉别人。当然了,您不信我也没办法。陈夏记得那个混乱的夜晚,但无意旧事重提。她握住门把手,请问您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我去拿书面的辞职报告。
晚上七点,陈夏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宿舍时已饥肠辘辘。白天好好的太阳,天落了幕却开始刮风。她收完阳台上的衣服,摆好从食堂打包的外卖,孟清明的电话正好打进。
他问得寻常:吃饭了吗?
在吃。你明天几点
不凑巧,我来不了了。
怎么了?
同事让我帮忙值班。
行吧。陈夏咬开一次性筷子,点到免提,你们最近很忙吗?
还好,就是这同事之前帮过我,要还下人情。孟清明的声音有些哑,你放心,我下周一定过来。
陈夏吃了两口米饭,掩下淡淡的失望。异地的未婚夫妻,见一面总有这样那样的变数,的确让人不痛快。她把辞职的事跟孟清明说了,他语气轻快了些:那就好,你有没有投简历?
之前投的两份没回音。
没事,不急,你回来先休息,到时可以让我爸妈帮忙,或者你准备下公考?
算了,我考不上。
失败两次而已,别气馁。孟清明毕业就进了家乡的税务局,陈夏听他的建议,应届考了一次没进面试,第二年已经在盛安的市场部,备考效率低,也就惨淡收场。
她和孟清明的老家在苏省的二线城市梧城,除去医生老师公务员,其他职业似乎都不能入父母的眼。孟清明捧上金饭碗,长辈比他更高兴,而她坚持要待在几百里外的岚城民企,双方父母就有些疙瘩。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陈夏安静地吃着饭,想起在盛安待的六年多,她从市场部的小职员到董事长办公室的二助,最该感谢的是徐盛安的赏识。也是因为这点赏识,她被调任总经理助理,在一个无心事业的领导面前扮演了难缠的角色。这一年半时间,她自诩尽心尽力,对得起付给她的薪资,但她还没交出漂亮的成绩单就抽身而退,不免愧对徐盛安的器重。
孟清明听她沉默: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吃呆了。她压下复杂的心绪,孟清明只好扯开话题。挂断后,他给她转了笔520的款,附上一句亲爱的,生日快乐。陈夏听惯了他叫她陈夏,夏夏,还没听过其他的,把那语音框点了又点,耳根竟不自觉发热。好吧,她承认,心跳要比嘴巴更诚实些。
临睡前,她订了张回梧城的高铁票。
孟清明抽不开身,她却难得有空。生日一年一次,她不想一个人过。
孟清明的父母在两年前替他购置了一套婚房,陈夏因为工作,来这边的次数并不多。周六下午,她带了一束满天星打开新家的门,准备在孟清明下班前收拾好屋子,再做一桌两人份的晚餐,谁知摆平一切,墙上的电子钟转到八点半,孟清明还没回来。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灿若繁星的花束,觉得自己没有制造惊喜的天赋。她掏出手机,心想他可能回了父母家,也可能去和朋友吃饭通话连接的嘟嘟声还在继续,屋门却从外面打开,进来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女孩。
熟悉的铃声戛然而止。孟清明出现在女孩身后,看见沙发前的身影,脸瞬间涨得通红:夏夏,你怎么回来了?
这、这我同事。
陈夏没应,女孩却看了眼厨房,又看向陈夏,最后看向孟清明。
很快,她撞开男人的胳膊跑了出去。
精心制作的晚餐最终被倒进了垃圾桶。陈夏双手抱臂坐在一侧,理智告诉她不要往最坏的方向想,思绪却不受控制。孟清明在旁边陪了会儿,自己先撑不住,过来蹲在她面前:夏夏,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一个男人在晚上带一个女人回家,可以有繁杂的借口,却掩盖不了单一的动机。她朝他伸手: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孟清明放在她腿上的手握成了拳: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看完才能决定信不信你。
孟清明犹豫许久,最终交出手机。陈夏在他的配合下,点开那个备注是小迷糊的聊天框。
孟老师,早上好呀,今天起晚了,幸亏没有迟到。
嗯。不要赖床。
孟老师,我又要去参加培训了,希望这次的老师和你一样帅气,我才有动力听课。
别说傻话。
孟老师,你还是穿白衬衫最好看。
其他的不好看吗?
终于
有空吗?上次聚餐去的烧烤馆子很不错。
你请吗?有空有空,谢谢孟哥!
陈夏想看清每一句,事实是指尖颤抖划得飞快。
她看向孟清明:她知道你快要结婚了吗?
知道。
是了,她知道,所以后来她才会问:孟哥,她比我好吗?哪里比我好?
孟清明罕见地没有回答。
陈夏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忽然没了看下去的勇气。
夏夏,我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我今天就是要和她说清楚。孟清明脸色微变,我发誓,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我心里只有你,真的,我们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还跟她有牵扯。
那你今天是帮她值班?
不是。
所以你们是在约会。
孟清明沉默。
陈夏起身,被孟清明捉住手腕。他低着头,声音很轻:她跟我说,只要我陪她一天,过了今晚,她就不再喜欢我了。
陈夏被他气笑:所以今晚是你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