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杨南轩看见我,就匆匆挂了视频。
在那之前,只艰涩地甩下一句,“露露,别闹了,安笙不是那种人。”
后来阮露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我道歉了。
不知道他怎么跟女友解释的,我不想掺和,也不在意。
十二月考四级那天发生的事,才真正让我心有余悸。
阮露吃不惯食堂的饭菜,经常让家里的保姆做好早餐送到宿舍楼下。
今天取来食盒后她还不饿,先去打水洗漱。
我拉着床帘背单词,准备过会九点直接去考试。
片刻后,“当啷”一声脆响,是勺子落地的声音。
大家都被吵醒,上铺的伍雨微揉揉眼睛不满地嘟囔,“谁这么吵,怎么了?”
“安笙!你给我下来!”
下一秒,床帘被掀开,我被阮露揪住睡衣衣领拖到桌前。
“你又发疯了?松开我!”我烦躁地甩开她的手。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她神情激动,脸上犹有泪痕,“我知道你恨我,恨杨南轩选了我没有选你,恨我比你有钱比你受欢迎!但是用得着这么恶毒吗?”
“这是诅咒还是警告,你告诉我!”
我一大早受了这无妄之灾,不免心烦意乱。
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打量,桌上那碗精心烹饪的苏式小馄饨,竟然真的有些诡异。
葱绿点翠的清汤,白色的面皮,底下却隐约有重叠的人影。
用筷子捞了捞,才发现那竟是张被揉搓到稀碎的四级准考证,铺满了食盒底。
右上角证件照里阮露笑的志得意满,不过此刻她的笑容湿淋淋地扭曲着,沾满了汤汁。
这事确实有些恶心,我看了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是谁……”
“别贼喊捉贼了,就是你!”阮露哭起来声音很尖,手指扭着床单缠绕成青白色,“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贱到这种程度?不让我考试,那你也别去了!”
话罢,一把将我推倒在桌角,抢过我的准考证,也撕成稀烂。
伍雨微忙不迭下床帮忙阻拦,却没拦住。
侯洁胆子小,听到我们吵架,反而把床帘死死拉上了,只从缝隙里偷看。
已经八点半了。准考证被撕烂,我懒得再梳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想赶紧重新去打印店弄新准考证,考完试再说。
可阮露却不依不饶,咬死了不让我出门,要叫辅导员来解决,还给她爸爸也打了电话。
“等着吧,你敢恐吓我,我不把你搞到退学就不姓阮!”
她鼻音很重,眼神却骄矜而凶恶,重重将手机摔在桌上。
电话没来得及挂,通话壁纸是她爸爸的照片,一闪而过。
眉目俊挺,轮廓分明。
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眼熟。
伍雨微伸头望了一眼,也有点惊讶:
“阮露,这真是你爸爸么?”
然后转脸偷偷觑我,“怎么长得……跟安笙这么像?”
在导员办公室,阮露连续抽噎了几小时,也不怕背过气去。
“安笙那么恨我,这次是恐吓,下次说不定就给我投毒了……”
“别着急,事情的原委还没调查清楚。”
辅导员轻拍着她肩膀。
时针指向十二点,侯洁与伍雨微考完了四级考试才赶过来。
而我却被留在这硬生生站了三小时。
“这种人太阴暗了,”阮露抬手指着我,“她暗恋我男朋友,平时相处就总对我横眉立眼的,大家都有目共睹。”
侯洁为难地觑我一眼,轻轻点点头。
我皱皱眉头,刚想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开了。
“我是阮子瞻,不好意思,有个会,现在才赶过来。”
大步流星走进的男人西装革履,身材精瘦颀长。
“爸!”阮露哭着扑进他怀里。
“嗯。怎么了?”
高挺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抚着女儿的头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也许是旁边有人撑腰,她比刚才抽泣得更委屈,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说了个底儿掉。
“这次是恐吓,下次是什么,投毒?我不管,系里必须让她退学,不然我就让我爸报警!”
男人这才侧过头来看我。
可只一瞥,他古井般沉静的眼底便起了波澜。
“你多大,叫什么?”
“她叫安笙。”阮露抢着回答,语气里有种按捺不住的期待。
“你姓安?”
阮子瞻突然抓住我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
我愣了愣,一时之间竟忘了挣开。“是,有什么不对么?”
“爸,你怎么了?”
“今年多大,是哪里人?”他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人盯出一个洞来。
“阮先生……”导员清了清嗓子,“您先冷静一下,阮露这事还不能确定就是安同学做的,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讲吧。”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摇摇头,轻声道:“你先坐下,慢慢说。”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是谁?总不会说是我自导自演吧?”
阮露出声讥讽。
“我倒是想问,当时宿舍里大家都在,我关着床帘背单词,也是听到你尖叫才出来的,凭什么就要被你冤枉?”
“别人谁有这个动机?她俩关系都跟我好得很!”
“伍雨微,我问你,在她回来之前,你听见我下床了么?”
我强压着情绪,不动声色。
上铺的舍友迟疑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安笙跟我的床是连着的,上下床时我都能感觉到晃动,我睡眠浅,她晚上起夜我都会醒。但今天早上我睡得很熟,没感觉床有晃动。”
这样,剩下的只有对面床的侯洁了。
她天生胆子小,此刻更是呼吸一滞,连连挥手道:“我、我就更不可能了,阮露对我那么好,平时又经常请我吃饭送我东西……”
“她不可能的,侯洁跟我关系最好了。”
阮露看了我一眼,面上透着不耐。
“这么说,那也可能是其他寝室同学做的。”
阮子瞻微微一叹,“露露,在家祖母惯得你太娇纵了。怎么不问前因后果就冤枉自己同学呢?”
这番话一出,不光他女儿愣了,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爸……”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小声喃喃。
“怎么觉得……阮露她爸也没那么宠她啊。”
办公室里帮忙的同学听到这里,开始窃窃私语。
“我跟你讲,其实我在db看过他们公司的扒皮贴,里面说阮露其实不是阮子瞻的亲女儿,是个养女……”
“怪不得,我就说呢,微博上一直讲CT老总至今未婚啊!哪来的女儿?”
“她平时在院里张扬得都要横着走了,搞半天是个养女啊。”
“害,别说了,那也落咱们普通人一大截,看她平时穿的用的已经很奢侈了……”
阮露的嘴唇已经咬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