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远处天边一大片层层叠叠的云霭被夕阳的余晖晕染成一幅瑰丽的画卷,偶有飞鸟经过,连翅膀也被镀上一层金边。
每天的黄昏时分是永长街最为热闹的时候,巷口的老榕树下有老奶奶举着蒲扇在话家常,也有老爷爷托着腮举着棋子在专心致志地对弈。孩童三五成群地结伴从巷子里的青石板上飞奔而过,身后跟着各自母亲的呼唤声。整个巷子聚满了尘世的烟火气息,空气中飘浮着的都是饭菜的香气。
许轻轻怀里抱着几本书,踮起脚透过刚刚刷过新漆的铁门往里看:“秦爷爷,我来还书啦!”
屋内无人应声。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棵繁茂的合欢树枝丫一直懒懒地伸展到院墙外面来,墙上的门牌已经锈迹斑斑,上面“永长街93号”几个字模糊得快要看不见。
许轻轻踢着脚边的碎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秦爷爷总是这样,一旦进了书房就两耳不闻窗外事。
院门是虚掩着的,许轻轻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将院门推开一条缝,把脑袋探进去喊了一声:“秦爷爷,我进来了哟?”
书房在二楼,许轻轻穿过院子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到拐角的时候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却立刻被人捂住了嘴。
周珩不满地瞪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女生,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目光警惕地朝书房看了一眼。
许轻轻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陌生的少年,脑海里有一百个念头闪过: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鬼鬼祟祟是贼吗?现在的贼都这么胆大包天吗?秦爷爷会不会有危险?
在瞥见男生身后背着的塞得鼓鼓囊囊的包时,许轻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抱着书的胳膊不自觉收紧。
她开始担心自己撞破了他的作案过程会被灭口,还担心秦爷爷已经遭遇了不测,她被自己的脑洞吓得冷汗涟涟。
周珩见她安静下来慢慢地松开了手,还顺便朝她打着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许轻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狠劲,举着手中的书往他身上砸去,边砸边喊:“抓贼啊!”
周珩被她一连串连砸带骂整蒙了圈,反应过来后擎着她的双手将她抵在墙壁上,怒气冲冲地低吼道:“你凭什么打人!你有病是不是?”
力量悬殊,许轻轻根本没办法挣脱他的桎梏,动不了手她只好动腿。
她一脚踢在对方小腿上,梗着脖子吼了回去:“就凭你是贼!偷东西你还有理了?”
周珩吃痛地“嘶”了一声,没想到眼前的女生长得像根豆芽菜,劲儿倒是挺大。莫名其妙被打还被诬赖成贼,他的怒火“噌噌噌”地往外直冒,强忍住揍她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反问:“随便进别人家我看你才是贼喊捉贼吧?”
许轻轻扭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从她表情的狰狞程度来看,大概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周珩高声痛呼:“啊啊啊,你怎么咬人哪!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要学狗?”
俩人打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书房里的人,秦藩推门出来看着周珩中气十足地吼:“臭小子,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许轻轻松开周珩的手臂,有些没搞清楚状况:“秦爷爷,您没事啊?”
秦藩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笑得慈祥又和蔼:“我能有什么事啊!倒是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说着还瞪了周珩一眼,“还不给人道歉!”
周珩看着自己手臂上两排还沾着口水的牙印,又看了眼自己笑靥如花的外公,联想到一秒钟前他凶自己的样子,心里一万分委屈,举着胳膊不满地大声控诉:“我才是受害者!”
听见俩人对话时熟稔的语气,许轻轻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眼前的男生,她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余光瞥见那两排深深的牙印,心里的歉意又多了几分,于是干脆利落地给周珩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真的对不起!”
周珩却并不买账:“你又踢又咬,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我?”他边说边扯过她的衣袖擦了擦手臂上的口水。
许轻轻被他扯得站立不稳,趔趄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秦藩注意到周珩身后的背包,皱着眉质问:“前天装病昨天绝食,你今天又唱的哪一出?离家出走?”
周珩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要回家!”
秦藩嗤笑:“得了吧!你还想回家?你上一秒到家下一秒你爸妈就会把你连人带行李原封不动地打包扔过来。”
周珩一脸悲愤:“你给我妈打电话让她接我回家!她的宝贝儿子正在遭受虐待,我就不信她一点也不心疼!”
“臭小子你把话讲清楚,我怎么虐待你了?”
“你不给我饭吃!”
“是你自己说不吃的。”
“你剥夺我的人身自由,不许我打篮球不许我打游戏禁止我所有娱乐活动!”
“英语考九分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娱乐?”
周珩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别过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许轻轻趁俩人拌嘴的时候,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此刻见俩人停战,她指了指桌上的书:“秦爷爷,书都放在那里,我先回家了。”
秦藩笑着点点头,突然问了一句:“轻轻啊,你这回中考英语考了多少分来着?”
许轻轻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119分。”
秦藩“啧”了一声,视线将周珩从头扫到脚:“一样的课本一样的试卷,别人能考119分,有的人却只能考9分,人与人的区别怎么这么大呢?”
周珩扭头瞪了许轻轻一眼,许轻轻被瞪得一脸莫名其妙,她只是无辜的池鱼呀。
走到楼梯拐角处时,许轻轻下意识地偏头,瞥见秦爷爷正拧着那人的耳朵往书房走:“给我老老实实地写试卷,别想旁的心思!”男孩微躬着腰嘴里不住地喊着疼。
耳旁一直传来俩人拌嘴的声音,许轻轻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位不知姓名的男同学好像有点惨,先是被她误会成贼毒打一顿,又被秦爷爷拧着耳朵教训,这时候还被关在书房里写试卷。
这么说起来,源头好像是她?想到这里,许轻轻迅速调整好表情,不行,她不能笑,这样实在太不厚道了。
而此刻,书房里的周珩看着桌上的英语试卷一脸苦大仇深,都怪那根豆芽菜!搅乱他的完美计划不说还敢咬他!看着手臂上还未消失的两排牙印,周珩攥着拳头暗暗发誓,下次再见到她,他一定、一定……
算了,他不和女孩子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