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其他五六个女孩挨着站成一排,胖婶谄媚地对着眼前一位中年男子介绍:
「这个最漂亮,这个会识字,这个会女红,这个力气大。」
到了我的时候胖婶停顿了几秒又开口:「这个最聪明。」
买卖人的嘴骗人的鬼。
一个通身贵气约摸十岁的贵小姐突然从偏门进来:「李管家,是在给我挑丫鬟
吗?」
「是的,小姐。」李管家连忙矮身回话,然后朝着我们这边威喝道:「还不给大
小姐行礼。」
行礼?怎么行礼?我一个村野丫头哪学过这个?
一个念头在脑海闪过,我恍然大悟,「噗通」一声跪下喊着:「一拜天地!」
我这掐着嗓子的一叫唤着实吓了李管家一跳。
见我跪下,其他没见识的小丫头也跟着跪下了,惹得小姐咯咯乐起来。
看这位大小姐的反应,我觉得我真是没辱没胖婶赞誉的聪明一词,我连忙又喊
着:「二拜高堂!」
所有小丫头跟着我齐刷刷又给小姐拜了一拜。
胖婶脸涨得通红:「这帮小丫头片子才收上来还没来得及教,让小贵人看笑话
了。」
大小姐笑得「诶呦诶呦」岔了气,拉着一旁上了岁数的妇人给自己揉肚子指着我
说:「我就要那个「一拜天地」。」
因为这件事,大小姐给我取名喜儿。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陆之苹的乡野丫头,也再不会有亲近之人叫她小苹
果。
有的只有这个跟在将军府大小姐身后的小尾巴——喜儿。
总有人讥讽我们这些跟在贵人身边的下人为狗腿子,那我自认为是一条合格的狗
腿。
小姐偷懒我放哨,小姐翻墙我搭梯,小姐打人我递凳。
李嬷嬷说我干活不积极,惹祸第一名。
努力去打扫庭院,扫帚比我人都高,至今也未能驯服它。
伺候小姐去洗漱,腿短绊倒在门槛,把小姐泼了个正着。
精心学习上红妆,散头白脸大红嘴,谁看都以为见了鬼。
我至今能安然无恙地待在府里,全是因为小姐偏爱,李嬷嬷一要罚我她便护着
我:「才是个小孩子,哪里做得来这些。」
于是我每天除了给小姐解闷外便没有旁的事了,比如现在我薅了老爷的名贵兰花
叶子只为给小姐编个草蛐蛐。
小姐正在窗旁练字,我拿着编好的蛐蛐凑到小姐旁边,看着小姐娟秀的字体我指
着一个字说:「这个字奴婢认识,是苹果的苹。」
小姐摇摇头,在这个字旁边又写了一个字:「这个才是苹果的苹,那个是萍水相
逢的萍。」
我问:「什么叫萍水相逢?」
小姐给我耐心解释:「素不相识之人偶然相遇。」
我把草编的蛐蛐放到小姐的砚台旁边:「我和小姐也是萍水相逢。」
小姐被我逗得笑起来:「是这个意思,但你我萍水相逢,你却要和我拜堂。」
我的糗事被提起脸烧得通红小声辩解:「奴婢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
小姐把毛笔搁下摸了摸我的头:「现在也还是小孩子。」
我不服气道:「奴婢都八岁了!」
但我又想到小姐今年过了金钗之年,盘起的长发上开始佩戴起各式精美的发簪,
对于十二岁的小姐来说可能我的确是小孩子。
「走,我带你去集市逛逛。」小姐把桌子上的物什随意归拢了一下。
「啊?又翻墙吗?」我想起上次和小姐偷偷出去被李嬷嬷打了屁股,现在都能感
觉到屁股疼痛的滋味。
小姐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这次不会挨打,我去求大哥带我们出去。」
我眼睛亮了亮,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小姐。
「大哥,你就带我出去吧!」小姐扯着大少爷的衣袖开始撒娇:「我还是不是你
最最最最喜欢的妹妹!」
「家里就你一个女娃……没的对比。」大少爷刚从练武场回来,正坐在前厅里拎
着茶壶喝水。
刚下朝的老爷看见后发话:「你就带你妹妹出去逛逛吧,省的老祸祸家里这些玩
意。」
「那也不能出去祸祸别人的啊,还不是要赔钱。」大少爷扶着额看着对自己眨着
水润杏眼的妹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趁我没反悔,走吧!」
小姐开心极了,忙跟着大少爷往外走,走了两步回过头拉起我的手:「快走快
走,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人开心。」
小姐自小开朗可爱备受老爷喜爱,夫人每次惩罚小姐的时候总有老爷在一旁搅浑
水,以至于小姐的性子越发跳脱。
得亏李嬷嬷的教导强硬,小姐才勉强在外端得一副名门千金的架子。
但私底下策马耍枪、招猫逗狗、以及躲在大少爷身后朝貌美的小娘子吹口哨。
当然这桩桩件件都少不了我这位狗头军师背后的出谋划策。
李嬷嬷经常说我:「净出些上不得台面的馊主意。」
我次次都低着头认错。我错了,下回还敢。
小姐却不同意李嬷嬷的话:「耍点小聪明没什么不好,世上有几个人有大智
慧?」
我听后连连点头,我一个小丫鬟要是真有着老爷嘴里那些安邦治国的谋略,这才
是让天底下的男人都变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