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一妇人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嫦月公主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此番是我这做婶娘的思虑不周,险些要让大哥与大嫂难做了,秦姑娘,你看......
秦辞忧淡淡地笑了。
进梁京前她便查过,宋家一门双将,宋寻川与韶国常年争夺天水关一线,宋寻川的母亲随父亲宋冽去了南疆后,这偌大的将军府便成了小人的戏台子。
宋寻川重伤,宋家人不去延请名医,反倒找了个外放小官的女儿来冲喜。
再怎么遮掩,也难免有落井下石之嫌。
婶娘言重了,秦辞忧向着妇人的方向福了一礼,脆生生道。
宋将军为护卫边疆受了伤,需得人照顾,想来婶娘近日忙碌得很,一时把婚书上的内容给记岔了。
今日这宋家大门,本就是为我开的。
这话一出,四下里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秦辞忧自认脾气不佳,即便是要代替小官之女嫁人,也不该被人欺辱到头上!
先前那骄纵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中的怒气与鄙夷毫不遮掩。
放肆!本公主尚且在此,怎么宋家的大门就是为你开的?一个小小五品知州的女儿,竟敢如此猖狂,谁给你的胆子?!
棠依抬眸看了眼说话的人,在自家主子耳边轻声道:约莫十五六岁,还自称公主,应该是那位嫦月公主。
嫦月隐约听见,精致的下巴微微上抬,还算这几个低贱的主仆有点眼色。
不过,寻川哥哥是她父皇为她定下的夫婿。
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作为一国公主万万没有给人冲喜的道理,她早就将这个小贱人给碎尸万段了!
嫦月公主,秦辞忧不卑不亢,屈膝行了一礼,声音中没有丝毫惧意。
小女子并非猖狂,不过三书六礼是早就定好的,礼不可废!
若是因身份低贱,原本说好的正妻变成了妾室填房,上行下效。
堂堂将军府尚且如此,那些平头百姓家的女儿该当如何?!
宋老将军与宋将军常年戍守边关,英名远播,府中人定也不会拖了后退,惹人闲话。
你!
秦辞忧这般无惧无畏,嫦月看着碍眼极了,可她又无从反驳。
气急之下,快步走下台阶,抬手就要去扯她头上的盖头!
虽然瞧不见,但常年习武的人那会不比一个弱女子?
嫦月的手刚碰到红绸的一角,秦辞忧便立马闪身躲过。
声音冷了几分,嫦月公主,梁京俗语有云:盖头一掀,祸端必生,如今宋将军重伤未愈,想必公主也不愿梁国失去一柄利剑吧?
......
嫦月瞬间噎住,一张带着怒意的俏脸几经变幻,最终恨恨地瞪了一眼,不敢多言。
宋家军是梁国的守护神,在民间威信极高,若是寻川哥哥真的有什么不测,单凭这贱人的一番话,便能把她推至悬崖
杀人诛心,皆是她擅长之事。
秦辞忧浅浅勾唇,稍稍整了整外袍,便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款步轻盈地跨过火盆,进了宋家的大门。
二房夫人江氏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新嫁娘,眼中带了几分狠辣。
她万万没想到,这小娘子还没进门,就敢给如今最得圣宠的公主一个下马威
往后岂不是要爬到他们几房头上来?!
娘,不必生气,只需如此如此,便能......
二房大公子宋寻叶一双桃花眸黏在身姿婀娜的新嫁娘身上,悄悄附在江氏耳边。
事情来得急,宋家并没有大操大办,但该来的人却也不少,即便看不到,也能听见门里门外的各种议论声。
秦辞忧一只脚刚跨进门槛,门后募地伸出一只男人的手,不甚自重地就要来牵她。
她心下一紧,旋即又松了口气,并没有伸出手,淡声道:你是?
宋寻川重伤不醒,此人定不会是他。
而且,以她对他的少许了解,宋寻川也不会如此轻浮。
......让嫂子受惊了,大哥他身子不适,便由我代他拜堂成亲。
宋寻叶没有得手,有些遗憾,面上却装出谦谦公子的做派来。
却不想秦辞忧轻笑一声,扶着丫鬟的手跨进了门,双手交叠站稳。
多谢,不过几步路罢了。
宋寻叶站在一侧,紧紧盯着被丫鬟扶着的娉婷身影。
摇曳的红色裙摆下,一双秀气的莲足时隐时现,比方才那清冷的声音要勾人得多。
藏在袖中的手指摩挲着指腹,这小娇娘,有意思!
他三两步赶上,与她并肩而行,仿佛丝毫未察觉两人距离过近。
嫂子莫要介意,实在是大哥他无法下床走动,拜堂不过是做个样子,当不得真。
你便将我假想成你的夫君便可,嫂子......嫂子这身嫁衣真好看,想必
秦辞忧的脚步募地顿住,心中不耐。
宋寻川都这样了,这些人还在这摆这些形式,弄出这所谓的体面!
他这弟弟看似温文儒雅,可话里话外,却在占着她的便宜,故意轻薄挑逗!
宋将军的身体要紧,不过,我听人说,梁京凡是有新郎无法亲自拜堂的情况,当从近亲中挑出一人来,怀抱锦羽公鸡,由鸡代人,公子,鸡呢?
宋寻叶嘴角荡漾的笑意瞬间僵住,鸡臭烘烘的,还要他抱着?
桃花眸子微沉,他俯身轻笑,故作风流,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
与我拜堂,不比与一只鸡好?
盖头下,秦辞忧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好大的脸!
公子,这是规矩。她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
宋将军在天水关受了重伤,需得公鸡引其魂魄归于故里,方能使他痊愈。
难道公子比这公鸡还要厉害,能让宋将军恢复如初?
聚在前院的人不少,听得二人的话,隐隐传出几声憋笑。
宋寻叶沉了脸,心下微恼。
果然是大房的人,天生就会惹他不痛快!
不过......要不了几天,宋寻川一死,等他玩腻了这新嫁娘,他便让她尝尝声名狼藉,被人用唾沫星子逼死的滋味!
拜堂礼数说来并不复杂,无非是三跪九叩。
不过有意思的是,宋寻叶抱着只水光油滑的大公鸡竟然还有几分害怕,僵着身子不敢动。
连磕头跪拜都草草了事,便没了之前那些隐晦旖旎的心思。
不过那只代表着宋寻川的大公鸡也十分给面子地在他衣襟上拉了一坨,吓得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险些跳脚,惹了满堂人发笑。
礼毕,秦辞忧被送进宋寻川的房中,抬脚迈进门的刹那,心也跟着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