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天不亮我就被他们从被窝里捞起来,从妆容到服饰无一不似周贵妃。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坐在沈云岑身旁接受后妃贺拜时,我用衣袖掩面低声地问道。
「不干什么呀,」他把头探到我的袖子后面,鼻尖几乎触到了我的面颊,「安安稳稳地做你的愉贵妃就好。」
这话说的,叫我怎么安稳?
我杀了他一记眼刀,他却笑颜依旧。
妃子们看在眼里,其中一人娇娇柔柔地调侃起来:「咱们娘娘果然最得圣心,在妹妹们面前还有悄悄话要说呢。」
我放下衣袖看了她一眼,用十分认真正经的语气说道:「也没什么听不得的。皇上问我今晚能不能穿水红色的睡裙?」
沈云岑正在咬一块点心,听到差点儿没把肠子咳出来,我伸手给他顺气,趁机用力地在他背上锤了几下。
他咳得说不出话,只好恶狠狠地瞪着我。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他揽过我的肩头会心一笑:「天色也不早了,愉贵妃就不必再回丰年殿来回折腾。」
窗外分明是青天白日,艳阳高照。
大家默契地告退了。
我想站起身来跟着大部队撤离,却被沈云岑拉住衣带拽得跌回座位上。
「所以今晚能穿水红色的睡裙吗?」
「不能,」我抓住他的手往领口带,「但是有水红色的肚兜皇上看吗?」
「果然是下九流。」他笃定地吐出这句话。
我却不恼。
早些说清楚留我的目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许是怕我再当众说出什么伤风败俗的话,无奈地给我讲了原委。
我捋了一下,概括来说就是:周家镇守边关多年,管的事儿远远超出了他们该管的范围,又把女儿送进宫中侍奉,虽说做的是贵妃,眼里盯着的却是皇后的位子,想发展的是外戚的势力。
其实我有些疑心那位周家姑娘是不是真的染了急症而死,按这形势该是沈云岑暗下的毒手才对。
这个猜测当然不能问。
按他的说辞,我这个误闯进来的女贼恰好跟周贵妃长得有六七分相似,今后的任务就是继续扮演贵妃稳住周家,好让他一边筹划一边等待一击即中的时机。
报酬是金钗子、玉镯子、玛瑙珠子、珊瑚串子......
他再三地说明我的作用是何等的重要,干的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大事,这些报酬又是何等的丰厚。
我暗想要不是此番出门不看黄历做贼被抓,我原本的劫富济贫事业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来来往往身上虽无积蓄,手头却一直松泛、阔绰得很。
「不要想着逃,逃一次砍手,逃两次砍脚,」沈云岑看我面对他画的大饼丝毫不心动的样子,添上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逃三次呢?」
「逃三次,就轮到愉儿漂亮的头颅了。」他的指尖柔柔地绕过我的脖颈,我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用最温和的语气讲最残忍的话。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心术吗?
我读不懂,却晓得人在强权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宫里人都是傻子吗?一夜之间贵妃调了个个儿竟没有一个人发觉?」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疑问。
沈云岑一副「你才是傻子」的表情:「周家把女儿送进宫不足一个月,她性子孤僻,也不爱跟其他妃子玩,统共没见过几次人。」
「更何况,你长得是真的像。」
上了贼船,总要确保这船不漏水。
我的心稍稍地落回肚子里一些。
他随即又提出了另一个既现实又危险的问题:我不懂宫规,连行礼都不会。
想让我学?
「一般贵妃月俸多少?」
「五百贯。」
「我要一千贯。」
他横了我一眼,许是在心里衡量值不值这个价钱。
「我一个下九流的盗贼学规矩很辛苦的,皇上应该体恤小民。」
沈云岑点点头:「一千贯就一千贯,但凡当众出一次错,提头来见。」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叫人不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