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打眼一瞧,少女身穿玉色罗衫,下系水红纱裙,朱钗环佩一身,皆是价值不菲,料定是个小姐,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转头去瞧许太太的示下。
许氏蹙起眉头,给身边的大丫鬟使了眼色,丫鬟立马会意,走到跟前一把扯过苏时婳,“大姑娘,柳氏不守妇德,私会外男,太太没按照家法将她浸猪笼,已经是网开一面了,眼下悄无声息的让人带出去,也算是全了她的脸面,就是与姑娘也有益,这样的生母,没得败坏了姑娘名声。”说着转头冲跟在苏时婳身边的小丫头道:“碧青,还不扶着姑娘下去歇歇。”
碧青不敢违抗,嗫嚅着上来搀扶苏时婳,“姑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时婳知道这不过是借口,阿娘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她虽说话办事不够稳重端庄,但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苏时婳一把推开碧青,跑到许氏面前跪下,苦苦哀求:“时婳求求太太,放了姨娘罢!”一边说一边磕头“往后时婳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太太的恩德!”
“柳氏败坏家风,没乱棍打死,我已是心慈手软,你记住,你是姓苏!不是姓柳,犯不着为了一个贱人求情”许氏不为所动,冷声道,“我念在你是老爷的骨血,夫妻一场,我自当善待你,可你若如此拎不清,再不依不饶……”
柳含烟听到这话,面如死灰,知道这个老虔婆心狠手辣,怕是不会放过女儿,她呜呜咽咽的含泪摇头,想告诉女儿不要再求情了,但奈何被堵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时婳跪着往前行了几步,去抱许氏的大腿,哭道:“太太...时婳求求您了,您看在爹爹的份上,就将姨娘赶走,别把她卖给人牙子。”
“白纸黑字的文书已经签好,岂是说更改就更改的?”许氏一手将苏时婳甩到一边,冲着人牙子道:“这个贱人已经与我家没有关系了,你们快些走罢。”
一旁的人牙子见状,忙道:“太太,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苏时婳一听,顾不上摔疼的手臂,忙从地上爬起来,死死拽住人牙子的手不放,“不行!你们不能把姨娘带走!”
柳含烟看着女儿额头红肿一片,心疼的拼命摇头,含糊不清的呜咽道:“婳儿,老虔婆下定了决心要卖我,你不要再求她了,娘只要你好好的。”
侍立在一侧的丫鬟这次很有眼力,忙上前把苏时婳拉开。
两个人牙子像是脚底抹油一般,架着柳含烟一溜烟的就消失在二门外。
苏时婳眼见母亲被拖走,费劲全身力气挣脱两个丫鬟,就要往前追,守在廊下的婆子像一座大山般挡着,她一边哭一边求,“刘妈妈,李嬷嬷,求求你们,阿娘不能被带走……你们放我过去。”
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两个婆子心里多有不忍,好生好气的劝道:“大姑娘,您还是回去吧,不要为难我们。”
她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发髻上的蝴蝶簪突然掉到了地上,她泪眼婆娑的去看这只簪,突然想到了什么,拾起簪子,冲婆子道:“刘妈妈,放我过去,我要去找穆清哥哥!”
这一声穆清哥哥吹到许氏耳朵里,不由让她心底一惊,穆清是她娘家侄子,父母早早的都过世了,打小就接了过来,她此生未能有一儿半女,拿着当亲儿子一般对待,如今老爷没了,她就将这孩子过继过来,指望着他承欢膝下,养老送终。
许氏用刀子一般的眼神看向苏时婳,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柳眉颦蹙,巴掌大小的脸蛋泛着红晕,面薄腰纤,袅袅婷婷,一举一动都带着楚楚可怜。
有其母不凡有其女,母女俩都是一路货色,留着也是祸害,好好的爷们都叫这些妖精勾引坏了!
她怒不可遏的抬手将案上的茶碗挥到地上,扬声吩咐:“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捆了,再去找个人牙子来!”
她如今将那个贱人卖了,也难免这个小贱人怀恨在心,不如一发儿都给收拾了,眼不见心不烦!
丫鬟婆子皆是一愣,但见主母大发雷霆,也不敢有异议,手脚麻利的就把苏时婳绑了起来,堵上了嘴巴。
苏时婳瞪大了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沿着面靥滚将下来,她不敢置信看着许氏,如何也想不明白,往常一团和气,像案上供的弥勒佛似的人,今日竟这般凶相毕露。
她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像一个破包袱一样被丫鬟捆的结结实实,余光瞥见碧青,心里满怀期冀看过去,却不料碧青立马将脸转到一边,唯唯诺诺的藏到另个丫鬟身后,生怕惹祸上身。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人情冷暖,炎凉世态,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