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子七草率地用帕子抹了抹脸,撩起袖子,忽然转身唤道。
龙套愣了下,他猜想这个时候的少爷一定很需要他,于是挺起胸膛,一脸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地表情回道:“在!龙套永远与你同在!”
“你昨晚有没有看见什么?”子七还是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拧着眉,看似不经意地问。
“没有!”圣贤说的,非礼勿视!
“你这是什么意思?”闻言,子七不悦地瞪着他,“啃了就是啃了,怎么可以不认账呢?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拔嘴无情的人吗?你分明看得一清二楚,装什么蒜,还是说你觉得男人总有冲动的时候,其实这并不代表什么?所以,我也应该像你一样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发生,对不对?”
“呃……”他还能说什么呀,话都被少爷说了去,龙套压根就连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
“哎,算了,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子七叹息,轻拍了下龙套的肩膀,开始烦躁地在房间里徘徊了起来:“你说,我如果真的就把那事当作一场梦,会不会遭来天下人的唾弃?”
“这个……”天下人很忙,谁有空来唾弃个不务正业的仵作。
“你不必说了,我想过了,其实哥哥啃妹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关键的是要把心态摆正,我觉得我的心态还是很正的,主要是九金……”
“少爷!不行,我要说,我一定要说!”龙套终于控制不住,握紧双拳,打断了他的话,“做为一个追随你那么久的忠实家丁,我必须要忠言逆耳一下。说真的,我觉得你很庸人自扰,事实上,一早就出门去王家了,还在心心念念着她师公送她那只耳坠子。还跟我说她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你用舌头她的嘴,害得她醒来的时候直打哆嗦,一紧张就造成了压力,导致她来癸水了。”
“噩梦?你听错了吧,她说的是‘春梦’才对吧。”身为一个具有亲和力的主子,是万万不能太冲动的,子七一再提醒自己,要给龙套一次机会,要尊重人家的自主权。
很可惜,龙套完全没有把握这次机会,仍然很肯定地点头,大声地喊道:“是噩梦,我绝对不会听错,绝对是噩梦!”
子七咬牙切齿地逼视着他,沉默了许久,总算把怒火给暂时压了下去,换上了一脸微笑:“龙套,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怎、怎么可能啊?!我对落凤的心,天地可证啊。”
“是吗?那我怎么觉得九金好像把你当作姐妹了,连来癸水这种事都要跟你分享,比较奇怪的是,你居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复述给我听。龙套啊,以一个仵作的角度来说,断袖之癖不是不好,但是要注意安全,这要是染了花柳,害人害已啊。”边说,子七边大步往外走。
为了解释,龙套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少爷,其实我不懂什么叫做癸水?”
“哦?看来在生理教育方面,我都对你太疏忽了。”子七脚步迈得更大了,刚跨出段府大门,他就停了下来,伸手搭着龙套的肩膀将他拉到身旁,指着不远处说道:“你看见那面墙上贴着的告示了么?”
“那个啊……”龙套不屑地哼了声,“那才不是什么告示,是有家医馆刚开张,就到处张贴这东西宣传。据说可以只用一味药就轻松治好花柳,怎么还有人打出这种旗号做生意的,太肮脏了。我撕了好几回了,没多久他们就会有人重新来张贴。”
其实龙套大概能理解那个掌柜的想法,这里附近住的全都是有钱人,喜欢寻花问柳的太多了,估计得这种病的也不少。
“你给我站到那边去,对着那张纸,大声喊‘我的病有救了’,喊到我回府为止。”
“……”这里来来往往的家丁丫鬟好多啊,要是让其他府上的人瞧见了,多丢人啊。
“你们两个给我看着他。”子七不容置疑地冲着站在大门两旁的家丁叮嘱,见落凤一脸担忧地站在院子张望,他忽然觉得火更大了:“落凤,去把我平时摸尸体时用的那个箱子拿出来,跟我一块去把你家逮回来。”
当子七带着落凤到达王府的时候,简直哀鸿遍野。
只瞧见王老爷呼吸急促地坐在一旁,王仙鱼抱着她娘的尸体嚎啕大哭,整院的家丁丫鬟全都乱了阵脚。子七无奈地闭上眼,不忍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这多半是他那个宝贝妹妹的杰作。
不出意外的,段子七被王老爷用扫帚赶出了王府。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很好心的告知了九金的去处,据说是闹到一半饿了,拉着一个叫红扁的姑娘去朱雀大街上的醉香楼吃饭去了。
随后段子七就像一阵风一样,从王府冲去了醉香楼。害得落凤一路狂奔才能勉强跟上,却在醉香楼门前,他猛地停了下来。
“落凤,你家也算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人啊,居然还有心思跑去吃饭。”还知道挑城里最好的酒楼去,这样冷静而又沉着的思维,实在让段子七佩服。
“没用早膳就出门啦。”落凤试图想为她辩解,都快午时了,饿了也正常啊。
“哦,很伟大的精神,为了一只耳坠子废寝忘食。”子七鄙夷地轻含“那又怎样,就因为她精神比较崇脯就能到处闯祸害我被连累?那个卖咸鱼的死老头居然拿扫帚打我,你知不知道扫帚多脏?为什么我每次穿新衣裳,都会遭遇这种意料之外的事?”
“那……那也是因为你每天都穿新衣裳。”在落凤的印象里,她家少爷一直就像只孔雀,还是一只喜欢到处开屏很招摇的孔雀。
“你不懂,新的一天当然要有新的气象,那样才能给别人新鲜感。我没办法换了自己这张脸,只能换衣裳了,这是对别人负责。”边说,子七边往后退了几步,打量起醉香楼的四周。
落凤鼓着腮沉默了,无论说什么都是浪费精力,但凡是少爷做出来的事,他总能掰出很华丽的理由。
比较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少爷忽然正经了起来,眉头都快打结了,像是在思忖什么重要的事情。片刻后,他跨进店内,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柜台上。
有个年近不惑的男人正埋头拨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很专注。
子七凑上前,倚在柜台上,曲起手指敲敲了柜台,又轻咳了声,引来了掌柜的注意。
“七爷?!”掌柜闻声抬头,被眼前人惊到了:“您怎么来了?”
“不欢迎?”子七挑了挑眉梢,懒懒地打量起生意兴隆的店堂。
“怎么会不欢迎,只是听说段夫人出事了,还以为七爷最近忙得很呢。”掌柜的口吻里夹杂着几丝嘲讽,段夫人和段老爷平日为人都很好,只可惜生了个玩世不恭的儿子。就为了不愿子承父业,硬是跑去做了仵作。
说起来,仵作也算是个年轻有为的职业,偏偏段子七不务正业,只有在没有马吊打的时候才会跑去摸两下尸体。瞧瞧眼下,段夫人都身陷牢狱了,这位爷还有闲心穿得那么光鲜亮丽,带着个还算得上俏丽的姑娘溜达。
“哦,再忙总得吃饭。总不能因为我娘出事了,就让整个段府人跟着不眠不休地哀痛吧。”子七扬起一抹浅笑,故意假装听不懂掌柜的意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柜台,口吻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王夫人出事那天中午,是在你这用的午膳吗?”
“是呀。王夫人口味重,我们醉香楼都会根据一些熟客的口味量身打造菜谱,所以王家每回要宴请人,都会选在我们这,要不就是借我们的厨子用。”
子七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想了会,才开口,“嗯,你去吩咐厨子按照那天给王夫人做的菜式,原封不动地再弄一桌给我。记着,我要分毫不差的,包括酒水。”
“咦?”掌柜没有立刻去吩咐,反而略显困惑地哼了声。
“怎么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还真是邪门了。刚才有两个姑娘,也说要一桌跟那天王夫人一样的菜式。”开门做生意那么久,这种巧合还是第一回遇见,掌柜觉得挺新奇的。
两个姑娘?
子七嗤笑,隐约已经猜到了是谁,“她们人呢?”
“在楼上包厢里头呢……”
“领我去。”子七不耐地打断了掌柜,已经率先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了。
尽管觉得奇怪,掌柜也没多问,领着段子七和落凤一路往前走。气氛有些许沉闷,他便找了个话题聊开了,“七爷认得那两个姑娘?”
“也许吧。”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说起来,那两个姑娘里有一个刚赚跟着来了个很俊美的道士。哈哈,幸好是长得漂亮,这要是丑一点的,我还以为是来我店里捉鬼的道士呢。”
“你什么审美观啊,那也算俊美?那我岂不是帅得惊为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