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班。
沈为欢好不容易在上课前最后一秒坐上了顾行霈的位置。在熬过一节文化常识课后,上完课了的李秃瓢没直接走,还向自己招了招手:行霈,出来一下。
原本正在转笔玩的沈为欢和李秃瓢对视了整整两秒,才意识到他在叫自己,连忙答应了几声站起身往门口走。
沈为欢对自己的新名字还是感到非常陌生。她刚才翻开顾行霈的文化常识教材,才知道霈这个字念pèi不念霖。学霸不愧是学霸,连名字都这么高深。
沈为欢走出教室,看见李秃瓢站在墙边,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布满了红笔标注,正在挺认真地看。
老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沈为欢用自己最礼貌的措辞和李秃瓢进行了问好,努力扮演好一个礼貌的学霸。
有啊,李秃瓢从纸上抬起头,冲她笑得特别慈祥,丝毫看不出他面目狰狞的一面,一度让沈为欢产生了李秃瓢是不是也和别人换了身体的错觉,昨天你不是给我看了自我介绍的稿件吗,有几个问题要和你说一下。
谢谢老师。沈为欢说。
谢什么,老师还等着你Z大的录取通知书呢,李秃瓢拍了拍沈为欢的肩膀,对了,你估分了吗,高考差不多能考到多少分啊?
不知道是不是沈为欢的错觉,她从李秃瓢的眼神里看出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光。但是估分这种问题太敏感了,说高了,结果分数还没估分高不是打脸么,况且她怎么知道这位学霸平时能考多少分啊?
沈为欢的面色变了又变,估计李秃瓢也看出了她的踌躇,索性安慰她:不要紧,你就告诉老师你预期的最低分数就行。
沈为欢在五百八和六百分之间徘徊了好久,最终一咬牙:差不多六百!
啊?李秃瓢吃了一惊。
正当沈为欢一脸紧张感觉自己是不是说多了的时候,李秃瓢又说话了。
行霈啊,老师知道你谨慎,李秃瓢叹了口气,但你这也太谨慎了吧?
合着自己是报低了?沈为欢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脑子里呼啸闪过了一片卧槽,原来在学霸的世界里,六百分是低分啊。
那我和您交个底,沈为欢紧紧盯着李秃瓢的脸,为的就是根据他的表情马上改口,我差不多,六百三?不不不这个有点低,那,六百六?
沈为欢说六百六的声音小到就和自己马上就要咽气一样微弱,没想到李秃瓢叹了一口气:你呀,就是谨慎。
啊,对,我谨慎。沈为欢干巴巴地应和了一句,真的不是她谨慎,是她没接触过这人上人的生活啊。
老师相信你的实力,你呢,也不要总是妄自菲薄,要多对自己有信心,李秃瓢笑了笑,终于想起来正事,先不说这个了,我说说稿件存在的问题。
李秃瓢的手指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住了整篇稿子:有一个很大的缺陷,你没有感情。
感情?沈为欢又跟着李秃瓢重复了一遍。她们的老师还没讲自我介绍,她不知道这个感情是指什么。
李秃瓢点了点头:对。比如你谈到喜欢编导的原因,这句从小跟着父亲在电视台工作,明明可以扩写出很多东西,比如说你对你爸爸的敬佩、你对编导的痴迷都比你列奖项好用。评委老师想看到的是你的真情实感,不是冰冷的奖项。
沈为欢在这个艺考机构呆了快三年,今天才看见李秃瓢温柔体贴的另一面。李秃瓢非常耐心地和她讲了快半个小时,其中穿插着各种假设,连评委老师可能会问的问题都列了出来,几乎是帮她把这篇自我我介绍重写了一遍。
这或许就是学霸的特权吧。沈为欢又想起自己曾被李秃瓢罚编三千字影评的悲惨经历,人比人,真的能气死人。
差不多就是这样,李秃瓢把纸递给她,又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回去改吧,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谢谢李,李老师。沈为欢刚才一顺嘴,李秃瓢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她刹住了闸。
沈为欢回到班级的时候,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已经打响了。第二节课是自习,沈为欢转头环顾了一圈,教室很安静,所有同学都在低着头写东西或者默背,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大字闲人勿扰了。
这种严肃的环境让沈为欢非常不适应,就算是高考前她们班同学也坚持着按时睡觉,按时闲聊,按时打架的优良自习环境,她实在不理解现在都高考完了,A班这群人为什么还能心如止水地背题看书。
太神奇了。
太无聊了。
来个人和我说说话啊。沈为欢百无聊赖地念叨一句,把那张自我介绍的稿件盖在脸上,闭上了眼睛。
沈为欢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被人推醒的的时候,已经下课了。
喂,醒醒,下课了。她隐约听见有人说。
嗯?沈为欢一激灵,急忙爬了起来朝周围扫了一眼,看见教室已经空了大半,剩下的人都在收拾书包,下课了?
是啊。那男生回答说。
沈为欢把目光移到面前男生的脸上,惊奇地发现这人她知道,叫杨正,是个小刺头,仗着自己在A班成绩不错,有点吊儿郎当的混混气质。
但有混混气质和是个混混还是有区别的,她没见过杨正和别人打架,相反,真打起架来,杨正只有等别人揍的份儿和街边混混们打起来,杨正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沈为欢曾经有一次看见几个小混混在校门口宣扬着要打杨正,还是贺一川念着同校情谊,给那几个混混劝走了。
他怎么突然来找顾行霈?他和顾行霈关系很好吗?
沈为欢来不及思考,突然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我睡觉时盖在脸上的纸呢?要命,要是把学霸的东西弄丢,顾行霈估计能逼着她重新默写出一份。
是这个吧,杨正弯下腰,捡起来一张纸,看你睡了半节课,昨晚又熬夜学习了吧,这么困。
不困,沈为欢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就是没事干。
顾行霈你可真幽默,杨正直起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却没直接把那张纸递给她,先是看了看上面内容,又装作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啊,这是李老师替你改的自我介绍吧。
是的,谢谢。稿件上有了几个灰色脚印,估计是旁边同学下课时没注意踩的。沈为欢把纸接过来塞进包里,准备等会交给顾行霈。
李老师对你真好啊,我看上面全是红笔批注,杨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有点得意道:我的稿件李老师一个字没改呢,就说了句写的不错,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
这意思是说顾行霈业务能力不行吗?沈为欢对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有些拿不准。她盯着杨正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站起来收拾书包,沉默以对。
等会儿你有什么安排吗?杨正用手在桌上敲了敲,语气挺拽,来我寝室,和我几个哥们一起喝一杯?
不要。沈为欢拒绝了。
啊,杨正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挑衅,我忘了,你不会喝酒。
沈为欢现在怀疑杨正纯粹是裤衩子勒裆没屁紧着挤,都知道顾行霈不会喝酒还叫他干嘛?但她还是没说话。
怎么不理我啊?杨正有点下不来台,他拿起沈为欢桌上的一本书,卷了卷,故意摔了下去,那书差一点就要打在沈为欢的脸上,你平时也没这么狂啊,怎么今天
尽管沈为欢知道现在自己叫顾行霈,但杨正刚才教科书似的犯贱实属惹到她了。她站了起来,把那本书更加用力地摔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巨响。
今天怎么了?顾行霈的个子比杨正更高,沈为欢低下头俯视杨正,语气比他更拽,你和我说说,今天怎么了。
教室里的人都朝他俩看过来,连杨正也被她吓了一跳。
沈为欢盯着杨正有点不自然的神色,用手指恶狠狠地点在他的肩膀上:喝不喝酒是我个人自由,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是牛逼人上人了?
顾行霈同学,顾行霈同学在不在?沈为欢还没等到杨正的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了贺一川的声音。
杨正往门口看了一眼,见真的是D班大名鼎鼎的贺一川,不禁惊讶地冲沈为欢瞪起眼睛,神色间隐现害怕。
贺一川和沈为欢都是真正的大刺头,杨正是不敢惹的。
沈为欢看见贺一川把头探进教室,东张西望地找自己,便冲贺一川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在这里。
觉得不服来打一架,沈为欢懒得和杨正继续较劲,把书包甩到肩膀上,指着杨正说,但以后唧唧歪歪说屁话的孙子行为别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