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有点不安。
——好不容易有个能带我离开坟头,扩大活动区域的人,可别被我不小心弄死了。
我皱眉问:「姬子夜,你没事吧?」
他身子僵了一下,回过头来,眸光温和地望向我:
「吵到你了?」
说着,他竟要起身出去。
「回来。」我不乐意地把他拽住,「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想躲我?」
姬子夜眉目如画,淡淡笑了下:「臣不敢。」
我信他才怪。
他连鬼都敢睡,还有什么不敢的?
看在他给我烧了七年纸钱的分上,我觉得自己应该象征性地关心他一下:
「姬子夜,我哄你睡觉吧。」
他猛地抬了下眼皮,一副受宠若惊又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
「你今夜帮了我,为了回报你,本公主决定哄你睡觉。」
我揽过他的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睡。」
外人都说权相大人行事狠绝,阴晴不定。
可他此刻躺在我身边,我却觉得他孤独得有些可怜,竟只能与鬼为伴。
这一夜。
姬子夜最后睡没睡好我不知道。
反而我给他拍着拍着,倒是先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毕竟,我做鬼的这七年来一直在睡棺材板。
难得摸到床,睡成死猪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次日一早,姬子夜要去上朝。
他穿戴好红色朝服,把我从床榻上捞起来,吻了吻我的眼睛:
「公主想回家看看吗?」
我被他吻得眼睫一颤:「家?」
……
皇宫是我生前的家。
但我的家人都已不在,那里只剩我的仇人了。
想到这儿。
我揉了揉昨夜被姬子夜祸害过的小酸腰:
「嗯,去看看。」
作为一只鬼,我活动受限,要是不想回坟头数蚂蚁,现在也只能跟着他。
姬子夜便牵着我上了马车。
在路上,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醒他:
「姬子夜,酒里的药如果你真不知情,那就是有人要害你。」
那些欢药的剂量太猛了,与毒无异。
还好阴差阳错,他把那些酒全倒在了我的坟头上。
要真是被他自己喝了,他得死。
而且,背后害他的人,多半还会利用「欢药」作文章,折辱他死后的名声,让他身败名裂。
——就像我当年经历的一样。
姬子夜墨瞳漆黑,十分温和地揉着我的发:
「公主是在担心臣吗?」
我点了点头:
「是,我很担心。」
毕竟,他活着的好处太多了。
他与萧太后一派外戚分庭抗礼。
那是我的仇人,更是我们整个李氏皇族的仇人。
当然,我更担心的是——
姬子夜要是死了,就没人给我上坟,更没人愿意给我去买全天下最贵的酒了。
姬子夜好像很受用,眸底的笑意越发温软:
「公主别怕,那些人杀不死臣的。多谢公主,又救了臣一次。」
我眨眨眼,迷惑地歪头:「又?」
我以前难道还救过他?
姬子夜凝眸望着我:
「公主善良,总是救臣于危难。」
我直呼好家伙。
本公主都声名狼藉成那样了,死后连皇陵都进不了,他居然还说我善良?
我一脸同情地望着他:
「相爷,眼神儿不好,千万得治啊。」
姬子夜唇边勾起淡淡的笑:
「别人都看不见公主,唯有臣能看见,可见臣眼神很好。」
我无言以对。
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到了皇宫,姬子夜上朝,我坐在殿外的台阶上看风景。
顺便,听着那些官员在大殿里面撕逼——
坪洲发了水患,河堤崩毁,死了上百名平民。
负责去调查水患的人是武安侯:萧珩。
而萧珩回禀的内容是:
「前朝时,朝晖公主李怀月募养私兵,曾挪用过修堤款项。被发现后,她为灭口,杀了当地数名官员,用以欺瞒天听。实际上,那条河堤一直有问题,只是时至今日才被发现而已,所以此次水患,都是朝晖公主死而未偿之罪。」
死而未偿之罪?
呵呵,萧珩这个狗男人。
我都死了七年了,他还在往我头上扣黑锅呢!
最可笑的是,萧珩把锅甩到我身上之后,还在大殿上做出了一脸悔愧的模样:
「朝晖公主到底是臣的亡妻,亡妻之罪,臣无以弥补,愿捐银五千两,为修筑河堤献上微薄之力!」
萧珩说完,又是一堆萧派的官员出来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