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敢去幻想有一天能嫁给他,我想得最过分的事情,也只是他正眼看看我,叫我一声赵姑娘。
早就被我掐灭的小火苗又烧了起来。
侯府来提亲时,我偷偷扒在屏风后面听,小侯爷的声音,可真好听啊。
我只顾着高兴,把先前的顾虑都抛在脑后了,就连我拿他挡箭的事情,我也以为他应该是不在意的。
我出嫁那日,红妆排了十里地,我爹说他这辈子不在乎什么排场,可阿简出嫁,那必须要比皇帝的女儿还要有排场。
我喜滋滋地进了洞房,从白天等到深夜,等着我的夫君来揭我的盖头,可他没有来,到第二天清晨他也没有来。
我的小火苗在那晚的寒风里摇啊摇,又一次被掐灭了。
清晨时,侯府的侍女帮我重新梳洗去拜见公婆,出门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昨夜醉得太厉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见他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还是痛得厉害,你可以不娶我,可为什么要把我的真心踩在地上糟蹋呢?
他突然伸出手来要牵我,微微笑着的眼中藏着漠然,我心里又恼又好笑,这是要做戏给谁看呢?
他不尊重我,我也懒得配合他的把戏。我抽过手,径自走了。
奉茶的时候,威远侯喜笑颜开地拉了许久家长里短,我善于察言观色,很容易就察觉到,威远侯的笑里藏着多少心口不一。
倒是侯夫人,虽然不爱说话,对我却很亲切,尤其听我说起江南旧事时,拉着我的手都不肯放了。
梁遣话一直不多,那天如此,那天之后更是如此。
他一开始总睡书房,后来侯夫人明里暗里说了好多回想抱孙子,他才回我们的房间睡,只不过我睡床上,他睡地上。
哪怕再深的喜欢,在日复一日的冷淡中,也消磨没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去招他喜欢。
我觉得有些憋屈,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这种下场吗?
好几次回娘家,我爹拉着我问我过得怎么样,我只能笑嘻嘻地搪塞过去,维持现状就好了,我过得也不算太糟心。
确实不算太糟心,虽然夫君不喜欢,但婆婆却很疼爱我。
侯夫人很喜欢叫我去陪她,她喜欢听我说江南的事情,她生长在北方,这一生最向往的就是江南,始终没机会去看一看。
她察觉到我和梁遣感情不好以后,便每天教我做针线、做羹汤,她说这一点一滴虽不起眼,可日久天长,即便是石头心肠也会被融化。
她说得多了我就有些疑惑,这些话倒像是她说给她自己的。
虽然并不大愿意,但为了讨她开心我还是每天变着法做汤饮送到梁遣书房去,大多时候他是不理我的,少数时候说声谢谢。
我知道他从来都没喝过,后来再送去时,关了门顺手倒在他的兰花盆里,跟他说,若是母亲问起,你就说你喝了好吗?
他看看兰花又看看我,说,你本来不必做这些的。
我知道他是心疼兰花,这世上也有他在意的东西,我倒有些报复的快乐,得意扬扬地说,那可不行。
隔天我又去送汤,顺手往兰花盆里倒时,他抢过去说,不必不必,我喝就是了。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我看见他对我笑了一下。
后来再送汤饮,他也都一饮而尽,我有时候突然冒出坏心思,我若要毒杀他,岂不是轻而易举?
梁遣经常回房睡,我的肚子却不见有动静,侯夫人操了许多心,她知道我和梁遣感情不好,想尽了法子想促进我们夫妻感情,可是啊,多柔软的一个人,当他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肠可比石头还硬。
开春后的一天,听家里传来的信说,扬州那边当年参与过我叔叔案子的都被处置了,我爹没有漏下一个元凶。我替我爹高兴,心情难得好了许多,冬天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不知谁牵的头,四月里,在郊外办了一场马球赛。
我是不愿意去的,也并没有去,侯夫人发现我赖在家中时,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我一番,叫我带些糕点去找梁遣。
我勉为其难,拿了点前两天吃剩的龙须酥往郊外去了,也就是我心情好,否则我才不愿意去见那些乌七八糟的人。
我去的时候马球赛似乎进入了休息阶段,乌泱泱的人随意走动着,我猜测梁遣大概在哪个亭子里休息,只是我不大想见到他,于是把食盒给了小厮叫他去送,嘱咐他快点回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小厮也没回来,我担心是出了什么状况,寻到了观景台那边。
在最中间的亭子里,我看见了我的食盒,还有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