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
也知道她的生日,还有生理周期。
在她生日那天,我鼓足了勇气,买了一块蛋糕。
月亮杰家的蛋糕真贵,巴掌大的一块,居然就要卖几百块。
当我鼓起勇气去给她送蛋糕的时候,却出事了。
体院的大哥大王杰,带着七八个男吕-彤学,要给苏小苗过生日。
我的蛋糕,在拥挤中不小心蹭到了王杰的身上。
王杰身边的小弟一下就炸了,不停地推搡着我。
我攒了很久的钱才买来的月亮杰蛋糕被无情地踩成了一团烂泥。
他们围着我,有掐脖子,还有踢我膝弯的,嬉嬉哈哈要我跪下来给王杰磕头道歉。
苏小苗看着我被他们按在地上,压着脑袋不停地磕着头,捂着嘴咯咯地笑着说:他是那个谁来着?对了,是咱学校穷学生中的极品,你们欺负他干什么呀。
王杰摆了摆手,说了一声只是开个玩笑。
然后带着一群男女拥着苏小苗笑闹着离去,说是要去月亮神酒店开个趴。
没有人再多看我一眼。
他们不知道,我的手已经深深地刺进了泥土里。
泥土几乎被我捏出油来。
是啊,我穷啊!
穷到他们按着我下跪磕头都只是开个玩笑。
穷到他们只知道我是穷学生中的极品,是那个谁。
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穷批。
我看着泥地里不成样子的蛋糕。
那是我捡了十几天废品,啃了半个月馒头白开水攒下钱买来的。
我拼了这条命的努力,却连看一眼月亮神酒店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妈,我没路可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校外的街道上。
当看到一个公共电话厅,写着每分钟两毛的字样,那个电话号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不知为什么,两年前只看过一眼的电话号码,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
我摸了摸兜里唯一的一枚一块钱硬币,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电话亭,伸手拿起了电话。
老板手上的杂志在我手背上一敲,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说,先给钱。
我交了一块钱,老板死盯着我,怕我把电话弄坏。
我小心地按下了那串手机号。
电话接通了,传来狼叔低沉的声音,“哪位?”
“是我,林叶,两年前……”
“老林的儿子,在哪呢?”
“学校门口。”
“等我!”
半个小时后,一辆银色的捷达王缓缓地停到了街边,狼叔下来了。
他还是那副长脸背头夹着手包的模样,就是走路的时候有点瘸。
狼叔向我招了招手,带我去了旁边的小饭店,这是我几年来,第一次下饭店,真好吃。
“遇到难事了?”
“嗯!”
“用钱?”狼叔说着,伸手去拿手包。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自己赚,赚大钱,狼叔,你有办法吗?”我抬头,死死地盯着狼叔。
狼叔笑了,“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我全身的皮都忍不住颤了几下,额头也冒了冷汗,咬着牙说:“知道,赌徒。”
狼叔笑着摇了摇头,拍拍他那条有些瘸的左腿。
“也不全对,不过无所谓了,知道我这腿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
“栽了桩子,被打断的。
我算运气好,你爸的运气才叫差。
不过好运不会跟一辈子,我这一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有好下场。
你想清楚了吗?”
我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现出我妈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说不要赌。
可我的脑海回荡更多的,还是这几年的穷苦。
每一段回忆,都像是浸泡在黄莲水里。
还有,苏小苗的微笑,和一句那个谁。
我咬着牙重重地一点头:“想清楚了。”
“啪!”
狼叔一个大嘴巴抽在我脸上。
力量很大,我的嘴角鲜血直流。
狼叔一脸淡然地喝了口酒。
“这一嘴巴,是替你妈打的。
嫂子临死前说,让你好好读书,才有出息。
现在好歹也是个大大学生。
你居然想当赌徒?然后像你爸那样,被砍成人棍吗?”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狼叔,“大学扩招了,我那个大专就是个野鸡大学。
就算毕业了,也只能做最低端的工作,赚着比最低收入稍高一点的死工资。
就算我死了,人家也会指着我的骨头说一声,穷批!”
“哈,好有志气啊。
你爸活着的时候多风光,可是他赚的钱,你妈花一分了吗?
就算你像你爸一样风光起来,你也让你老婆,像你妈那样活着?”
“我不是我爸,我没那么贪婪,我只要赚够了十……五……不,一百万,能买得起房子,我就退出。”我死盯着狼叔嘶吼着。
狼叔站了起来,买了单之后,一脸怪异地看着我。
“江湖,哪有那么容易就退出。
既然你这么想做,就跟我来,从端茶倒水做起吧。”
我跟着狼叔上了他的捷达车。
狼叔一边开车,一边悠悠地说:“我不是赌徒。
赌徒是那种自信、倔犟又聪明的家伙。”
我有些不解,因为狼叔说的这三个形容词,都是成功者必备的素质。
狼叔看出了我的不解,笑了笑。
“就是因为这种太人自信,太倔犟,太聪明了。
而这种人,铁定会碰到我这种人。
一旦碰到我这种人,裤衩子不把他扒下来都不算完。
而我,是老千,靠脑子,靠技术吃江湖饭的。”
我说知道,电影里看过。
狼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别想得那么好。
所谓的江湖,不管是五行八桌还是黑蓝灰道,无非就是坑蒙拐骗偷,恐怕只有江湖卖艺的,才算有真本事。
现在这年头,江湖规则已经失去了约束力,大家都跟混黑的差不多,明抢。
也就是说,这个大染缸里,就叽把没好人。
现在,你准备当一个混帐王八蛋的跟班,然后有一天,自己青出于蓝,成为一个更混帐的王八蛋了吗?”
我紧紧地抿着嘴没有吭声。
不管有多混帐王八蛋,只要赚够了一百万,我肯定选择当个好人。
狼叔的车子在一家娱乐城的门口停了下来。
狼叔指了指这个娱乐城,“楼下两层,是网吧、台球和游戏机,都是做幌子的,真正的乾坤在三楼。”
狼叔说着,带着我从楼后面的小门上了楼。
三楼烟雾弥漫,支着不少桌子,麻将、扑克牌还有骰子,赌得热火朝天。
最刺眼的,最让我心颤的,是他们成摞成摞地摆在桌面上的钞票。
随便扔出几摞钞票,都可能是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几个纹龙刺虎的大汉狼哥狼哥地叫着,狼叔也没有多介绍我,只说个跟班的。
我很有眼力见的去端茶倒水侍候局,有赢了钱的赌客,随手塞给我几张他们不稀罕要的零散票子。
不到半天的功夫,我就收入几百块的小费。
我的百万目标,好像一下就迈近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