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未睁开红肿的双眼,有种每一寸骨头都被揉碎的错觉。
两支红烛已经燃尽,房里只有他自己。
他挪动手指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盼望从噩梦中醒来,疼痛却没有令眼前的一切发生变化。
他依然躺在喜床上,身体布满欢爱的痕迹。
神龛里两尊黑底金字的灵牌,尤其写着自己名字和八字的,更是格外刺眼地提醒他所经历的并非做梦。
他和一个不人不鬼的男人结了冥婚,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虽然他的人生不长,只有二十二年,却在一夜之间全然颠覆。
唔顾时未从床上爬起来,动作牵动身后一阵裂痛,刚在地上走了几步,便腰膝发软摔倒在地。
过去他常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本就四肢纤弱无力。
近年来又体质越发虚弱,哪里经得起这一夜猛烈的折腾。
顷刻间所有不堪的情绪都涌了上来,顾时未握紧拳头,发出压抑的哽咽。
左腕上一条条丑陋的伤疤在眼前浮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种冲动。
想把腕上的割痕撕开,淹没在自己的血中。
泪眼婆娑间,眼前忽然袭来一片白色云瑞,一缕让人目眩神迷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
顾时未错愕地揉揉眼睛,眼前是一帘白衫衣摆,上面有精致的云纹刺绣。
你顾时未顺着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无尘白衫向上看去,一时怔住说不出话。
面前站着一个男人,皮肤白腻如瓷器,鼻梁高而挺,嘴唇形状迷人,身上散发一股若有似无的怡人冷香。
顾时未呆呆地说:你是谁?
男人一双令人惊艳的桃花眼淡漠地看着他:昨晚与我一同喝下合卺酒,睡了一觉就忘了?
这个人和浑身缠绕血色魔纹、看似鬼魅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顾时未瞠目结舌,好一会才能说出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淡然一哂:生意人。
生意人?鬼也会做生意?
顾时未少年时期遭遇过一次绑架,留下很大的心里阴影。
之后又经历丧母之痛,性情难免内向自闭,整个青春期几乎足不出户地呆在房间里画画。
常人遭遇这样非同寻常的事已是又惊又怕,对他这种跟活人打交道都辛苦的人来说,更是难以承受。
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受到冲击碾压,一时眼神溃散地发呆。
面前的男人突然俯身朝他伸出手,他猛一哆嗦,连连向后缩。
封冥迟想扶他起来的手,在空中从容地转了个方向,指了指桌上的衣物:要穿上吗?
顾时未这才意识到身上无遮无拦,脸皮儿腾地烧了起来。
他从男人手中接过衣服,蠕动没有血色的嘴唇说:你别看。
封冥迟忽然生出几分逗弄小孩的心思,悠然道:不是都看过了吗。
夜里难堪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顾时未心里酸涩,蜷起双腿抱着衣服默不作声。
封冥迟见他眼眶泛红,不想为难他,准备转身走开,手腕却被他一把拉住。
不怕我了?封冥迟垂眸看了眼那只骨节泛白的手,还是想让我帮你穿?
顾时未缩回手颤巍巍说:请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一口棺材送来这里,还跟你结了什么冥婚?蒋朔现在在哪,你你没有害他吧?
我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何来害人一说。封冥迟慢条斯理道,简单说来,那位蒋先生从我这里买走一样东西,却违背了交易时定下的契约,需要付出代价。只不过,他选择用你作为抵偿。
顾时未陷入了更大困惑:我听不懂。
封冥迟走向门口:店里有客人在等我,想知道的话,就自己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