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柳宴,倒让我回想起很久很久的从前。
我尚且是吕府那个浑不怕事的嫡女,穆冠雪跟在我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像个小弟。
我带着他溜出宫玩儿,奉花节的京城实在繁华热闹,他那张脸数眼神最剔透,满面的向往藏都藏不住。
我说,「今儿我做东,吃的喝的,全算我的!」
结果穆冠雪转头停在了一算命摊儿前,诚恳问道:「半仙,一千两一卦,准吗?」
老头子眼见来了个不怎么聪明的金疙瘩,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见我抱臂环胸阴恻恻地站在后面,霎时哑火了。
我冷哼:「怎么,刘先生今儿不当神医妙手回春了,改行算天命?」
他这才晓得上当,真是个笨蛋。
我很想骂他两句。
少年实在生的漂亮,眼瞳如琉璃一样纯澈干净,借着皎洁月色,我在心底把皇子比对了一番,得出榜首的结论。
然而登基又不是选秀,那修长洁白一双手,实在不像是能运筹帷幄的帝王相。
穆冠雪啊,我在心里暗暗说,你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就好了。
最火热的射花宴摊位三圈外三圈地绕了许多人,不时爆出惊呼或喝彩,我垫着脚瞧,一转眼的功夫,这小子不见了踪影。
须臾间,他出现在台上,众人只觉得是个年轻漂亮的文秀书生,有人摇头,有的喟叹。
穆冠雪也不恼,接过摊主给的箭和弓矢,弯弓、搭剑,细长手指崩的笔直,单眼眯起——
嗖。
遥遥见得烛火一晃,塔楼上的花应声而落。
周遭哗然爆出惊呼声,连带着我也惊诧在原地。
直到穆冠雪唤我,笑意从少年面上舒展开来,人声鼎沸中,他朝我抛来金钗。
摊主极大声地叫,「公子实在厉害,恭贺这位小夫人!」
小夫人。
他方才那副桀骜少年郎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只顾一味傻笑,又是摆手,又是偷偷瞧我,我举着金钗大喊,「谁家的公子这样小气,一支钗就想当嫁妆?」
于是他再度搭箭。
那一晚足足赢了十五六支发钗,金的玉的檀木的,他合了双掌统统奉到我面前。
我不知心底的欢喜是否浮上双靥,蔓于眼底,只是骄矜地偏了偏头。
结果,他老老实实地将发钗横七竖八地插满了发髻,后退两步,细细打量着我。
「很不错。」
「和前些西域进贡给百兽园的孔雀一模一样!」
我气的一脚踹过去,扑了空,原来穆冠雪那副无害样子竟是装的,溜得比兔子还快。
「后来啊,我跑的太快了,独独丢了那只金钗,便回过头找,却总也找不到。」
「我说是凤凰的,穆冠雪不信,他说唯有正宫之后才能配凤凰,我便问他,若我欢喜呢?」
他说若阿樱欢喜,便折山河为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