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姜家的嫡女做太子正妃是够格的,可我母亲只算续弦,我也是刚刚才有嫡女的名头,所以让我当侧妃,已经是最妥帖的安排。
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后面跟着的是父亲替我准备的嫁妆,父亲不在意我,可也从未薄待过我。
我被喜婆扶着从侧门进了太子府,太子府的姬妾甚少,加上没有太子妃,所以我连敬茶礼也不用行,就直接被送进了婚房。
我曾想过有朝一日我的夫君会三书六礼娶我过门,上拜天地下敬父母,可世事弄人,我终究没能如愿。
我按照出嫁前学的规矩,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边,盖着红盖头,我只能在垂眸时看见自己手中的团扇和绣着繁复图样的喜服。
听说因为我父亲和太子的缘故,外面来了不少宾客,大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我在婚房里枯坐,喜婆和丫鬟就在旁边守着,一个个都守着规矩,半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一直到天色黑了许久,我才听见门被人推开,接着就是众人行礼再退出去的声音。
门不知被谁又合上了,有人一步一步的走到我身边,靴子踏在砖石上,让我的心也跟着扑通直跳。
那双用金丝绣着祥云纹样的靴子停在了我面前,靴子的主人抬起手,掀开了我的红盖头。
我的掌心浸出了薄汗,连忙双手举起团扇挡在了自己面前。
教我规矩的老嬷嬷说,这叫遮羞。
「你饿吗?」
太子没有忙着拨开团扇,反而轻声问了我一句饿不饿。
我从未和太子说过话,以前总以为他的声音会满是上位者的傲气。
可他的声音很温和,像一汪沉静的泉水。
我摇了摇头,他就抽走了我手中的团扇,又朝我伸出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的掌心放了几块糕点,用丝帕垫着,看样子是从正厅那边带来的。
「我听人说新娘子一天都要守着规矩,吃不上什么东西,所以给你带了些来。」
太子坐在了身旁,把点心又往我面前递了递。
我的肚子确实空空荡荡,也不知道悄悄响了几回,可看着面前的点心,我还是只能强笑着说自己不饿。
父亲说,嫁进了太子府,就要比在家时千倍万倍的守着规矩。
「妾伺候太子殿下歇息吧。」
我站起身冲太子行礼,复又打算蹲下,去脱掉太子的长靴。
可我还没来得及蹲下去,就被他一把扶住,嘴里也跟着被他塞了一块点心,花生和红枣的甜味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错愕的抬头看向太子,在满室的红烛光影中,我看见了他俊秀脸上难掩的笑意。
「我都带来了,你且吃两块又如何。」
在太子的注视下,我终于还是将那些点心都吃光了。
以前我的母亲说,不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寻常人家,做了别人的妾,那就只是个名头好听些的奴才。
所以我从答应嫁来太子府后,就做好了服侍太子的准备,可他好像完全不需要我伺候,甚至还替我擦去了嘴角的点心屑。
太子说,他困倦了。
太子还说,明日他要上早朝,所以要早点歇息。
我学的所有伺候人的规矩,在他凑近我,用唇瓣封住我的嘴唇时,竟全部都忘了。
在床帐垂下耳鬓厮磨时,我因为害怕,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指甲陷入肉中,才能让我觉得自己还算清醒。
「你很怕我?」
太子附在我的耳边,突然停下了动作。
「妾……」
「你若是害怕,我不逼你。」
我僵直着身体盯着床帐的花纹,太子就这样扯了扯被子,睡在了我旁边。
我疑心自己是不是惹恼了他,所以偷偷扭头望了他一眼。
太子闭着眼睛,让人看不清喜怒。
我用手揪着被子,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后怕。
「以后不必称妾了,本来,你应该是我的妻。」
新婚之夜,我没和太子圆房,太子不但没动怒,还说我是他的妻。
因为这句话,我一整夜都在闭眼假寐,怎么也睡不着。
等到天亮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时,太子已经不见踪影,床榻上他的位置也凉了下来。
我急急忙忙的起床,问进来伺候我梳洗的侍女是什么时辰了。
侍女垂着头,告诉我已经巳时了。
用不了多久,太子就该下朝回府了,而我竟然刚刚起床。
我坐在妆台前,侍女不慌不忙的替我挽着发髻,看我有些坐立难安,宽慰我说是太子吩咐让我多睡一会儿,等我醒了再让旁人来请安。
「请安?」我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人影,生起了满腹的疑问。
我是侧妃,所以还不够资格随太子进宫奉礼,可让其他人来给我一个侧妃请安,又是哪里的规矩。
且不论是谁定的规矩,但人确实是来了。
太子府后院的这些女眷大都是官宦世家的女儿,虽然送进来了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名份,但只要进了太子府,日后太子登基,总是少不了好处的。
如今看来,我这个侧妃竟然是太子府后院里名头最正经的女眷。
我坐在主位上看了看,统共来了五个人,听侍女说还有一个是昨日就生了病,所以没能来。
我和众人打了个照面,让房里的侍女把准备好了的见面礼都发了下去,然后在众人的恭维声中笑得脸都快僵了,才结束了这次请安。
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在脑子里把刚才那些人的名字和脸都对了一遍,才弄明白没来的那位是清蕤院的,尚书府的三小姐,比我早七个月进太子府。
等这一圈都应付下来,我还没能坐下好好喘口气,太子就回府了。
太子的小厮来通传,说是济北起了水患,所以太子一回来就进了书房和幕僚议事,午膳便由我一人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