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我爹娘听说竟是这般有些诧异。
「这些日子小心些,先走一步看一步,爹娘绝不会让妍妍受委屈。」我爹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
「我家好好的一个姑娘,竟要遭这些罪。容瑾那小子也太不是东西!」我娘噙着眼泪骂了两句。
若是成王府没有被抄,我与容瑾退婚倒也不难看。
若是我与容瑾没有退婚,按日子算,我这刚嫁过去就得跟着被抄家了。
总归如今下场也算是折了个中吧。
在家闷了几天,都无事发生,外头风言风语也散了。
正逢四月十九,每年这个时候我娘都会带着我去普云寺斋戒三日,恰好出去透透气。
我爹这次总有些不放心,特地把自己的近卫都调给我们,甚至还多安排了一队兵。
「虽然爹爹也许小题大做,但还是要多多注意,明白了吗?」我爹送我和我娘上车的时候还在叮嘱。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
一路无恙。
鸟语花香。
心情都明媚了些。
进寺庙就能看到右手边一大片桃林,思绪突然飘走,就想到了当初同容瑾来的场景。
和容瑾逛进桃林,愈走愈深,我不由有些害怕。
踩碎一根断枝,周围静谧不已。
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我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袖子。
「回去吧。」我的声音有些颤。
容瑾垂眸看了一眼,眼底染上笑意:「又是你要进来,怎么又要回去?」
「看完了,没什么意思。」我眼神飘了飘,强装镇定。
「那带你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可好?」他微微低头,靠我越来越近。
我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
容瑾眸色却更深,像藏匿深处的野兽,不受控制地要逃出。
他清冽的声音难得有些哑:「跑什么?怕我?」
「没……没有。」
容瑾挑着眼笑了一声,想要把人魂勾走似的:「不准怕我。」
还没等我说个明白,这人就伸手把我捞进怀里。
腰被箍住有些难受。
可是这带着桃花香气的吻是这个人给的。
即便侵略性极强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吞掉,又舍不得退开半点。
「妍妍,怎么哭了?」我娘焦急地看着我,用手帕擦我眼角的泪,一下子将我从回忆里拉回。
我一惊,立马笑着安慰她:「没事儿,娘,风吹的,快些进去吧。」
用完斋饭,礼佛诵经,沐浴就寝。
普云寺的时光,总好像比外面慢上许多。
现在不是什么旺季,就算普云寺是皇寺,也没有太多人。
只是最后一天偏偏碰上了南伯侯的女眷。
南伯侯二公子大约闲得厉害,居然也来了此处。
虽然仙京并没有我与他的传闻,但想到那日太后的敲打,我同娘亲跟南伯侯的人见了礼之后,就特地避开他们。
总归只剩一天,小心些,当不会出什么乱子才是。
我待在房中抄完了佛经,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如今正是桃花开得好的时候。
容瑾惯爱藏匿自己的喜好,只有喝我酿出的桃花酒的时候,会稍稍眯起眼睛,跟个大猫似的。
这般想着,我居然已经走到了桃林处。
来都来了,总不能因为物是人非,就丢了手艺,采回去,酿些分给爹娘也行。
提起裙边朝桃林里走了走。
抬头摘花,却听到身后有树枝断裂的声音。
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我假装没有发现,用余光观察逃跑路线。
偏偏就在这时被人一把拉了过去,刚刚采的桃花撒了满地。
来人居然是南伯侯二公子陈远。
「陈……」我声音有些抖,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他就把我摁在树上意图不轨。
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睛却是血红的,显然是中了药。
但我想不了那么多,拼命地反抗大喊。
陈远再怎么游手好闲也毕竟是个男子,他用膝盖压住我,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撕裂我的裙装。
眼泪止不住地朝外掉,我害怕得甚至有些脱力,却还是拼命地推拒着他。
求求,来个人救救我……
救救我……
他带着灼热呼吸的吻落下,我的嗓子已经哑了。
突然,陈远倒在了我身上。
劫后余生。
我猛地推开他就想跑。
可是腿软得又栽倒在地。
磕破了膝盖和手掌,我忍着疼痛伸手探了探陈远的鼻息,没死。
也就是此刻,桃林里涌入了一大片人。
我跪在地上泪眼蒙眬地看着他们,心里清楚地知道,我完了。
太后娘娘真是好算计。
手指不自觉地抠进泥土,喉口一片腥甜。
我似乎隐隐约约品味到了恨的滋味。
娘没能把我带走,皇寺留的侍卫将我送压去了应天府。
坐在天牢潮湿的地面,我裹紧破碎的裙装,听着外头看守的议论。
「首辅大小姐,仙京第一美人的滋味,真就不尝尝?」
「你他妈真是色胆包天!」
「怕什么!她就是一破鞋,仙京都传遍了!更何况南伯侯二公子可是都死在她身上了,她还有活路?」
陈远死了?
我原以为太后只是想逼着我嫁给陈远。
没想到是想要我死。
脑子沉沉的,我找不到情绪。
可那两个看守进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朝角落退去:「不要碰我,就算我会死,我也会在临死前告诉我爹的。」
看守似乎有些怕,顿住了。
尖嘴猴腮的那个显然更大胆些:「呵,美人儿,你要真会死,我们就提前割了你的舌头,没有人会知道的。」
说完他就朝我扑了过来。
已经一天没有进食进水,我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费力哭喊。
天牢里阴气很重,我感到胸口一片冰凉。
牢门被打开,两个看守顷刻之间死在了我面前。
我木然地推开身上的尸体,看着一身藏蓝色锦衣的容烬,哑声道:「谢太子相救。」
容烬站在阴暗的天牢里,站在窗口投下的阳光里,宛如天神。
我却没有一丝一毫被救赎的心动。
甚至有些讨厌他。
讨厌他那天留我用膳,招来这些无妄之灾。
可是他扔下剑,走到我身边,蹲下,用手肘上搭着的披风小心翼翼地把我裹起来。
然后伸出手,让我牵他。
我就莫名地哭了。
抱着披风缩在角落里像小兽一样呜咽。
容烬就蹲在我身旁,一言不发。
直到哭声渐止,他才开口:「是孤的错,孤会补偿你。」
就算我能活着离开这里,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芈妍了。
容烬扶着我出去,换了一间干净些的牢房。
「等会会有人过来给你送衣裙和膳食,你先好好休息。」容烬伸手好像意图摸我的头,又顿住收回。
虽然我的眼神有些空洞,找不出焦点,但他这样的动作,却让我读出了一些秘密。
原来,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真的对自己从前的弟妹,存着不一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