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人群惊慌失措地涌动着,余子江和陶林逆向而行,身体被反复碰撞挤压。
余子江奋力拨开人浪,被连挤带送地来到了尸体附近。
大家别慌,都别靠近尸体,我是R城警局的,请大家相信我!余子江扯着嗓子,几近破音地喊出了声。
他把自己的证件举得老高,伸着双手向四方示意自己的身份。
听到有人大声呵斥,人群里议论纷纷,余子江一身的打扮没个正经警察样,但看到他证件上亮闪闪的警徽,终于不再没头没脑地往前拥挤。
陶林紧随其后,嚷嚷着拨开拥挤的人群,终于一个踉跄站到了余子江身边。
浓厚的血腥味惹得他憋住一口气,然后低头看一眼地上散落的尸块:头颅、几块躯体、还有残破的四肢与手指,散落在纯白的雪地里,红色的血在这素净的背景下格外刺眼。
尸体一共被分成了六块。
陈旧的花盆砸碎在雪地里,干燥的土壤与粉碎的瓷块混入浓稠的血色中。
再往上看去陶林的视力不错,能看到尸体正对着的七层楼楼顶边缘,本应该平行摆放的花盆已经变得凸一块凹一块,还空出一小段距离来。
是凶杀案,死者是被人推下来的。陶林赶紧转头对余子江说。
余子江二话不说,囫囵从口袋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然后喘气调整着呼吸,死盯着那七层楼的楼顶。
手机那头几声等待接通的声响过后,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R城警局。
我是R城警局第一刑侦支队余子江,警号R181106,白祥区东阳街道306号安琪咖啡厅发生紧急命案,受害者分尸成六块,地处居民区人员密集,请立刻出警支援!余子江大喘一口气,便低吼道。
好的余队,立刻为你安排人手。
就在这时,余子江忽然看到一个黑影从顶楼边缘一闪而过。
有人!
那人动作迅速,快得仅仅留下一簇掠影,其余任何的特征信息,余子江都无法捕捉。
距离尸块坠落仅仅过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人出现在案发楼顶,这个人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这栋大楼只有一个出入口,绝不能让他跑了!余子江倒吸一口凉气。
你看着尸体!我上去一趟!他给陶林抛下一句。
然后猛扒开了围观的人群,朝着大楼冲去。
旧式的楼房没有电梯,余子江便一手拽着楼梯的栏杆,借着力气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
他憋着好大一口气,脚步愣是不敢停下来,动作必须迅速才能拦住这个黑影!
最后余子江终于爬到了楼顶,他顾不上思考,直接斜着身子撞开了楼顶的木门。
砰一身巨响,木屑纷飞。
这个老式居民楼的楼顶上搭着简易的菜棚和木架,只是这寒风凛冽的冬日,所有的本该在此的生机都被淹没了,只剩死气沉沉的一片荒凉。
只见一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离楼顶边缘五六米的地方。
这个男人正是壮年,身材高大,一副墨镜挂在衣领,他背着手,表情凝重地注视着离他不远的水泥栅栏。
而在他身边蹲了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脚边打开了个银色的金属质手提箱,埋头一个劲地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在地碎碎念。
居然还是个带家伙的。
刑警,举起手,别动弹!余子江举着自己的证件,立刻冲那高个男人呵斥道。
翻找东西的女人吓了一跳,连忙停手起了身。可她刚想开口,便被那一身黑西装的男人打断了。
你是刑警,我也是刑警,但今天星期天,我明天才能去局里报到。男人说。
你那箱子是什么。余子江指着地板上大打开的金属箱,厉声问道。
现勘的工具箱,你可别不识货!女人立马回怼他。
工具箱都是登记入库的,你一个证都拿不出来的人,哪来的工具。余子江当然不接受女人的回答。
这就是我老师自己的箱子!女人火气上头。
男人伸出了手,把下意识想要上前理论的女人拦住,示意她不要冲动。
顶楼一共三个花盆有偏移痕迹,其中有一个花盆跟着死者一同坠到了楼底,可判断此处曾有过对峙。男人这是打算用勘察知识证明自己的身份。
楼顶边缘有一大一小两种鞋痕,小的约24厘米,对应码数38,大的约24.5厘米,对应码数39。而且这个39码的鞋印,鞋楦头处比较宽大,很明显是双男鞋。
男人表现得非常专业,这让余子江有些迟疑,气氛也跟着缓和下来。
一般来说,男生发育到15岁,脚已经成为到25厘米,也就是40码。男人一连串的分析没有停下。
这个地方可能还有个孩子来过,只是我来到这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我才上来不久,而你紧随其后,这栋楼只有一个直通上下的楼梯。
你上来的时候可有碰见孩子?男人接着问。
没有。余子江皱了皱眉头,回答了他。
所以那孩子还在这栋楼里。没准死者就是这栋楼的住户。莫时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待会得挨家挨户走访,看看是哪个女人坠了楼。
是得好好走访走访,从尸块坠落到警察抵达,这栋大楼门口没有人出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只见陶林小心翼翼扶着被撞得歪歪斜斜满地掉渣的木门,缓缓走上了天台。
余子江立刻转过头去。
陶林他刚要脱口而出。
我认得你,你是莫时秋。谁知陶林抢先开了口,竟然加快脚步边迎上了那高个头男人。
男人闻声转了头,铁板一般的面容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
你们认识?余子江一惊。
T城的现堪专家莫时秋,我在学校拜读过您关于现场足迹勘察的研究论文,颇受启发。陶林一边回答余子江,一边向莫时秋友好地伸手。
【居然真是警察还是个业界有名的大哥?】余子江忽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微微挪动脚底板,趁人不注意躲得远点,回避这社死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