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婚的路上,我听闻我的未婚夫公孙湛跟人私奔了。
我当机立断,翻墙回了闺房。
丫鬟婆子们看到我喜极而泣,逮住我就是一通拾掇。
我由着她们给我穿上凤冠霞帔,脑中却翻江倒海。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嫁公孙湛为妻,婚后第二年,京城沦陷,他被乱刀砍死。
庶子公孙白力挽家族于狂澜,并多次救我于危难之际,我们互许真心。
可叔嫂之恋不容于世,我不堪承受世俗言论,郁郁而终。
梦醒后,那种沉痛悲伤的感觉如蛆跗骨,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公孙湛跑了,我不介意。
就冲这梦境,我要让公孙白,做我钟雨沁的夫君,与他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婚礼仍如期举行。
花轿停下,喜婆将我的手递到一个人手中。
那双手温暖有力,我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乱了。
世道动乱,公孙湛与人私奔,不可能这么快找回。
而公孙家子息单薄,这双手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公孙白。
为了证实心中猜想,跨门槛的时候,我故意一个趔趄,往后仰倒。
盖头飞起,我看到了那张脸——眉似山峦,眼如星月,是我梦里的公孙白。
似乎已年满二十二,因是庶出,尚未婚配。
他将我拦腰扶稳,然后迅速收回手,小声地问我有没有磕到哪里——语气里的认真与担忧不加掩饰。
看得出秉性良善,我盖好盖头,抿着唇憋着笑。
我虽然没有跟他见过面,却在梦里与他度过了一生。
只能说,此生托付与他,乃是天意。
「我没事,莫耽搁了吉时。」我将手放在他手心,抬步往前走。
他一怔,而后快速跟上我。
在礼官的引导下,我与他拜了天地高堂。
他将我送入洞房后,就急不可耐地想走。
我掀起盖头一角,捕捉到他的位置,抓起如意秤拦下了他,「夫君,该揭盖头了。」
「回来再揭。」他绕过我,再次往门边走。
我将如意秤递到他面前,耍起赖皮,「必须现在揭!」
他将手别到身后,「我不能。」
「不能?」我笑了,「刚拜过天地,这就翻脸不认了?」
「我不是这意思……」他解释。
「不是就好,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若负我,当心天打雷劈。」我故意吓他。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被我吓得,还是被我的话吓得。
我将如意秤往他面前再次一递,「揭盖头。」
他被我胁迫着,揭了红盖头。
我再接再厉,走到案前倒了两杯喜酒。
「喝。」我递了一杯给他,率先一饮而尽。
他俯视着我,眼里的畏怯慢慢收敛,似在仔细将我打量。
他身量极高,背对着烛火站在我面前时,在我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我丝毫不惧,大大方方由着他看。
未来的一方枭雄,此时蛰伏在这小小庭院,说他胆小怕事,我不信。
他一口喝下合卺酒,将空空的杯底亮给我看。
我勾唇一笑,在他晦暗深沉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拆了凤冠,解了衣带。
他愿替兄拜天地,我就敢生米煮成熟饭。
一言一行可观风骨,我认定的男人,纵庶子,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