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回我来找他,见他在处理公务,我便自告奋勇要帮他研墨。
然而研墨时,我不慎恍了神力气用大了些,将他那方异常珍贵的砚台给摔坏了,黑色的墨汁洒的到处都是,甚至还弄脏了他的衣袍。
我被吓坏了,眼泪汪汪的向他请罪,却不想他非但不在意,还一时玩性大发,拿起笔沾了些墨汁给我画了个大花脸。
画完后,他捧着我的脸促狭地笑道:「别哭了,我惩罚过你了,如今也算是扯平了。」
我羞恼地捶打着他的胸口,他兴致大好,一把将我拉入怀里,笑着与我耳鬓厮磨了一番。
如今想来,沈牧的屋子,自打当初他将苏婉领了回来后,我便再未进去过了。
苏婉是沈牧的至交好友苏沛之女,当年苏沛因公殉职,一家老小被仇家所害,只留下一个寄养在庄子里的苏婉侥幸逃过了一命。
沈牧将苏婉领回来时,苏婉不过还是个十岁的幼女,体弱瘦小。
沈牧曾说苏婉进了国公府,便是他与我的女儿。
沈牧亲自教导她读书习字,数年来,她在国公府被沈牧精细地养着,出落得娇俏又水灵,年初时她过了及笄,陆陆续续的也有人上门提亲来了。
一月前,我曾将苏婉叫到跟前,方与她提及此事,她骤然掩面,满腹委屈,哭的更是梨花带雨,口口声声道:「夫人,我不嫁,我只想一辈子留在府中孝顺您和国公爷。」
我当苏婉是姑娘家羞怯的心性,便语重心长道:「女子大了,自是要嫁人的,如今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些提亲的当中,可有你中意的,若是有,岂不更好?」
我刚说罢,苏婉那张明媚娇俏的脸蛋却愈发惨白,她忽然跪在我面前,哭的双肩颤动,瞧着可怜却又十分硬气道:「夫人,我不嫁。」
恰逢沈牧回府赶了过来,见苏婉在我屋里受了委屈,他的脸色当下便沉了下去。
苏婉一见沈牧来了,却是站了起来,飞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哭诉道:「国公爷,夫人想让我嫁人,我不要嫁人!」
苏婉进府五年,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胆大,浑然不顾男女有别,堂而皇之的与沈牧做出如此亲密之举。
便是亲生的女儿,也不该如此,遑论苏婉只是个养女。
可我不曾想到,沈牧非但未将她推开,甚至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宽慰道:「不想嫁便不嫁,有我为你做主,自然没人能逼得了你!」
他说罢,冷冽的目光流转在我的脸上,如刀子般,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待苏婉被沈牧安抚下来后,沈牧便神情不愉地质问起我来。
「婉儿到底不是夫人所出,如今不过刚刚及笄,夫人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从国公府中撵出去了吗?」
多年来,我恪守本分,尽心持家,以沈牧为天,知晓他看重苏婉,但凡府里进了什么好东西,我都是先紧着苏婉,从未亏待过她半分。
可没想到,在沈牧的眼里,我竟是那等心肠歹毒的恶人。
沈牧显然是动了怒,可我却还是顶撞了他。
「国公爷当真没听见外面的那些传言吗?有人说国公爷与苏婉明面上是父女,这背地里怕是早就打算将苏婉纳为身边人,亦或者你二人早就暗通款曲了。」
我说罢,余光扫过苏婉的脸,不见她有半分委屈,倒是眼神闪躲,面露心虚之色。
可不想,沈牧却一个巴掌扇了下来,我吃痛地捂住火辣辣的半边脸颊,耳朵里嗡嗡作响。
却听沈牧言辞狠厉斥责我道:「简直荒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