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谢姝月挪开视线,不愿再看抹刺眼的粉色。
陆清浔拂去肩上的雪,声音温和:“入夜要去参加宫宴,回来同你说声。”
他见谢姝月未穿袄子,又蹙眉嘱咐:“回屋吧,你身子不好,容易受凉。”
谢姝月看着他眼中如春风般的温柔,点了点头。
隐约有些暖意的日头偏了西,雪停了,风却愈大。
谢姝月手里抱着汤婆子,但依旧不足抵御那刺骨的寒风。
她眉心一拧,想着陆清浔离开时穿的单薄,轿辇挡风不挡寒气。
顾及他的身子,谢姝月命丫鬟取来大氅后出了府。
一路急行,马车在宫门外停下,谢姝月刚下马车,便瞧见不远处的陆清浔。
她正欲上前,却见他身边还有个娇小的身影立着。
第三章 忧思成疾
冷风似是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墙,谢姝月愣停在原地,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过去。
陆清浔瞥见几丈外那黛蓝色身影的她,皱了皱眉,抬脚朝着她走了过去。
“今日风大,又这个时辰了,还出来作甚?仔细你的身子。”陆清浔怪责的话中充斥着关切。
谢姝月才回了神,她抿抿唇,将怀中的大氅递了出去:“是她吗?”
陆清浔动作一滞,淡淡地应了声:“嗯。”
闻言,谢姝月压住心尖儿的疼痛,看向正在跟旁人说笑的女子。
那是光禄寺卿宋道之女宋映岚,她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宋映岚一袭藕荷色杭绸小袄,罩着月白宋锦斗篷,面若三月桃花,明媚俏丽。
恍惚间,谢姝月好似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有那般明朗的笑,那般姿意,喜爱艳丽的色彩。
但嫁人时,长姐说既已成家,她须得顾及夫君脸面,须得有主母风范。
于是,谢姝月便强压下了原来的性子,换上沉色的衣衫,让自己变成他们眼中贤良淑德的模样。
可若早知陆清浔喜欢的便是那般,她又何须再去改变。
谢姝月收回目光,强扯着嘴角:“我在这儿你们也不自在,先回了。”
话落,她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上,谢姝月神情带着些许落寞,手中的汤婆子渐渐冷却,亦如她的心。
路旁声声爆竹入耳,她掀开车帘,望着漆黑夜空那璀璨的烟火,喃声道:“可惜,回不去了。”
行至一半,谢姝月命小厮停了马车。
她独自下了马车,让随行丫鬟先回府,一人在街上逛着。
长安年味盎然,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手拿鞭炮乱窜的孩童。
谢姝月站在一家药铺面前,心头有些发闷。
十年前,这里本是一家名为梦梁阁的食楼。
她与陆清浔来过几次,还记得他最喜欢梦梁阁的重阳糕和甘露饼。
然而那香甜的糕点味却被此刻苦涩的药味所取代了。
谢姝月站了许久,脑中尽是和陆清浔的过往,也只有回忆能让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时已四更,她才回到府里。
谢姝月还未入正厅,心中已生了丝期待。
她晚归,陆清浔会不会在等她?
可行至正厅,迎接她的不过是入了夜的寂静和寒凉。
谢姝月掩盖心中的悲伤,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丫鬟菊青:“大人可是歇息了?”
菊青小心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宫宴尽后,宋小姐身子不适,大人……送她回去了。”
闻言,谢姝月心中一窒:“这样啊……”
见她这样,菊青眼中蒙上心疼:“夫人,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谢姝月摇了摇头,让她退下后便往陆清浔卧房去了。
卧房空寂,她点了盏烛火便坐于榻上静静等待着。
外头寒风卷着些许雪花吹进来,谢姝月眼眶微涩,空荡的房间亦如她的心一般,越渐孤寂悲凉。
从大婚那日起,她与陆清浔便同院不同房。
他们不像夫妻,更像是同窗好友。
时已卯初,天依旧如漫无边际的黑布。
陆清浔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却见谢姝月端坐在榻上,眼中不由划过一丝诧异:“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姝月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正想要说什么,可刚一起身,眼前就天旋地转起来,一头栽了下去……
再醒来,谢姝月发现自己正躺在陆清浔的床榻上,而陆清浔坐在桌边。
见她醒了,陆清浔暗自松了口气,倒了杯热茶走过去递到她唇边。
“府医说你心神不宁,昨夜吹了冷风受了风寒。”他语气带着几许担忧,又似是在怪责她不爱惜身子。
谢姝月见他衣物未换,心中微涩,垂下眼眸,将情绪掩盖后掀开被褥下了床榻。
“我已无碍。”她理了理衣襟,匆忙道,“反倒是你有些憔悴,先更衣吧,一会儿还要去早朝。”
说着,谢姝月脚步不稳地走了出去。
她不知如何面对这样温柔体贴的陆清浔,最后只能选择狼狈逃离。
房内。
陆清浔望着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微张的唇瓣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之后几天。
谢姝月风寒总不见好,陆清浔见她面色越发难看,便叫来府医给她诊治。
他这一举动让谢姝月倍感温暖,却也害怕陆清浔知道她真正的病。
府医才进府,跟在陆清浔身边的小厮便来传话。
“大人,宋府来人请您去一趟。”
陆清浔看着病弱的谢姝月,柔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姝月闻言,眼中的光芒如燃尽的烛火般慢慢散去。
她目送着陆清浔离开,心里的情绪却似海浪翻涌,压不住激的她一阵猛咳。
府医把脉后,面色沉重:“忧思成疾,夫人若不能放宽心,一月难活。”
谢姝月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