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的时候,被一户人家买了去,要我去给他们的四公子冲喜。
「姑娘,你啊,放心。嫁给我们四公子,以后的日子再不用愁吃喝了。」来接我的人这样对我说。
够了,我已经心动了。
我生来便是一个弃子,辗转流连于世十几载,也被大户人家买去过,但因生得一副好颜色,每每又被主母赶了出来。后来,因为我被弃出来太多次,再也没有人家愿意买我去。
我待在奴隶市场,衣不暖、食不饱,还要受人欺辱。
好不容易来了人要带我走,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去的。
生逢乱世,命若浮萍,我在这世间受过的苦够多了,再也不怕更多了。
我进许宅的时候,垂眉敛目,不敢乱看一眼。
许老太太倒是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我,对着我的身段满意地点头,嘱咐我好生地照顾四公子后便让我下去了。
当天晚上,我便被人好生地梳洗打扮了一番,抬入一个房间,面前覆了块桃红帕子。
直到一柄称挑开帕子,我才第一次见到我嫁的四公子。
他坐在轮椅上,穿着宽大的喜服,身形消瘦却很修长。两人同时坐着,我得抬头仰视他。
这般,更是看得他面色有些苍白,显出一股病态的孱弱来。他的眉目细细地看去并不算顶精致,睫毛却很长,低垂着眸子看我,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得异常专注和温和。
我的心漏了一拍。
他看了看我,自己转了轮子,去桌上端了一盘糕点,递给我。
「嫁给我,以后要苦了你了。」
他声音并不嘹亮、有力,有些低哑,却让我眼眶微红,一滴泪滴下来,恰好落在他手上。
他蓦然慌起来,一只手顺着我的脸颊擦上我的眼角,哄着我:「不哭。」
我胡乱地点点头,却告诉他:「不苦。」
待我们皆换了寝衣躺在床上时,四公子突然撑着手坐起,往我这边覆了过来。
我不想慌的,可我实在害怕。
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他狞笑着要我讨好他、取悦他。后来我颤抖着拿了脑后的银簪子狠狠地插上他的后背。
血流如注。
我也被打得半死,寒冬腊月被丢入雪地中。
可是天公不作美,偏让我捡回一条命来。
此后,我懂得了以灰涂脸,遮去自己太过瞩目的容颜。
可还是被那些老爷少爷们儿惦记。
我学坏了,也懂得虚与委蛇、临场作戏,为求得几天好日子。
我记得一个主母愤恨地骂我狐媚子,她面色狰狞,双目能喷出火来。后又被自己的夫婿掌掴倒在地上,骂她貌丑还善妒。
于是她之后寻了机会整整地掌掴了我五十掌,打得我口齿含血、头冒金星。
我本该恨她的,可我又不恨了。
我大抵明白了。
这世间女子,不管好看与不好看,只要是女子,便都是有罪的,便都是要遭人凌虐的。
我能问一句凭什么,可我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