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欲走,然而却顿时驻足,愣在了原地。自从家族被灭,双亲离世,她与哥哥便一直躲避逃窜,然而今日却是他们逃亡之路的尽头。
断崖前只剩无尽的云海,有些微凉的风吹起她的散发与衣褶,她的心里也落了空。
前方已无路可逃。
兄长解下身前裹成圆筒状严实的包裹,一幅卷轴即出,崖上呼啸的风将卷轴吹开,迎风招展。一幅山水丹青被日光照射,宣纸好似透明,那山水显现如真的一样。
“妹妹,各路人马灭我族人,就是为了这一张地图。留给他们,让世人去争,去抢。”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讥笑。“但终归,他们是无法得到的。”
她看着兄长将卷轴松开,画幅随即便随风向后飘离,身后追来的人马无不向着那幅画奔去。她还在凝伫着人马的慌乱场景,蓦地,眼前一个黑影,耳边随即响起兄长最后的声音,“原谅哥哥做这样的决定。”
声音在巨大的风中被吹散,她的身体在加速下坠,穿透了崖间的雾层。兄长的胸臆渐渐挡住了初升的红日,她听着那狂乱的心跳声,淡然地阖上了眼睛。
是的,他们将坠崖而亡,结束多年的逃逸之路。同时,正如哥哥所言,终归世人是无法得到那份宝藏的。
莫家先祖曾为前朝将军,前朝败落,前朝宝藏遗失。传闻,有一张丹青画卷由莫家世代传承守护,此画描绘着前朝宝藏的位置。莫家族人自此四海为家,漂泊无依,躲避世人寻觅残杀。
可世人不知,莫家人每代遴选出合适的子孙,将寻找宝藏的关键路线标记在身上。当画卷与身上标记合并,宝藏将出。
这一代,莫家族人仅剩的一对兄妹坠崖,徒留丹青存世。各方势力争夺丹青画卷,研究探查,尚无法找到宝藏入口。
无奈之下,寻求前朝宝藏的热浪逐渐消退。
丹青画卷由太子辰存于东宫。
满山的旖旎风光在一个月里,相继由绿转黄转红,转成了另一个季节的颜色。
枫林红遍,娇艳似火。巴掌大的枫叶落了满地,覆盖在绯霞山上。
李青藤提着篓筐,行走在这绯红枫海。一身水色长裙,流苏墨发。一副桃花眼天生带着微微红晕,如此时的枫红。流转间,透着灵动又多情,恰如秋水。红唇如春樱,含着笑。
她从不在已有的陌上走,以至于负责她安全的阿泉很是头疼。
阿泉的装束,同李府里的护卫没什么两样,利落地马尾,衣服都是上青下黑,腰里配一把长刀。
只因他算是其中最敏锐、最会照顾人的,也是最听话最有眼力劲儿的。当然也是其中长相最俊的,便被夫人给支了过来。从此跟在她身后,负责她的护卫工作。
虽然名头没什么变化,可月钱是拿得多了,也不用在寒风烈日下巡逻,算是得了一个舒服的差事。
阿泉起先觉得挺不错的,算是升了一个层次。可时间久了,却发现那多出来的月钱确实不是会舒舒服服地拿到的。
自从李青藤回到李府一年,阿泉跟了一年。说起来,这样不按常理惹出来的后果,让他诸多次得来夫人的责骂。可腿毕竟长在别人身上,又不能捆起来,只能任由别人逍遥,自己遭殃了。
阿泉加快了步伐,生怕一不留神把人跟丢了。幸好今日是水色,在绯红里显眼,若是穿得同色系,他这一天的眼非要酸痛。
“小姐,你拾这些枫叶做何用?”
对比了手中的两片枫叶留下了一片,满意地放进箩筐,李青藤扭身回看跟在身后的阿泉。
“我要将绯霞山上的每一棵枫树,都带一片枫叶回去。”
“每一棵?”阿泉扫视了一眼好似没有尽头的枫林,惊讶于她说出口的“豪言壮语”。
李青藤点头,信心满满,正气凛然。
“小姐,您是喜欢枫叶?那也不用特意跑到这绯霞山上来。您的院子里就有李府甚至整个明城最大最美的百年红枫树。”阿泉不解地说道。
“我是喜欢,可是这次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母亲。”
“夫人?”
“嗯。母亲她得了病以后,就不能出远门,每到秋冬气喘病犯了,更是连屋门都出不了。母亲最喜欢红枫了,却看不到。我要把绯霞山的枫林给母亲‘搬’进屋里去。”
阿泉有些动容,竟然是这么孝顺的想法,岂有不奉陪的道理。
惠风徐来,绯红沙响。驻足挺立,凝神闭目。
李青藤张开双臂,迎着风,好似拥抱着,感受着风的走向。
一帧画面闪过脑海,身边的秋风好似越来越大,能把她的身体吹起,那种腾空的感觉,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她不是李青藤,她是莫皖青。
那么高的悬崖坠下,不可能生还。可她却醒来了,只是醒来后,她已经是李府家失踪多时的小姐。
她离奇地看着铜镜中的这张脸,比她自己原本的好看多了,尤其是那副桃花眼,脉脉含情,楚楚动人。她的记忆还是自己原本的记忆,脑海中不存在关乎这个本来躯体李小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