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是,如花坊里的姑娘还说萧二公子风流倜傥,温柔似水,行动处如花照人,又懂得答情解意,端的是风月一把好手啊!”江凌云——也就是那个赤袍粗豪少年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取过事先设在桌上的酒盅,大口倒进喉中,咕噜咕噜几声,似乎喝得很是爽气,面色也好看了几分,“哎呀,萧榭,好酒啊!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好酒?怎么我江家枉为护国大将军府上,就连这样好酒的毛也见不到一根?”
萧榭薄唇挑起一个风流的笑容,拍拍江凌云的肩膀,平静无比地道:“凌云,酒是不长毛的,老母鸡才长。”
江凌云被这个其冷无比的笑话给怔住了,一口酒卡在喉中,半晌才顺过气来,拍了半天胸脯:“我说萧榭啊,你有的时候说起话来,连阎王爷爷都能被你气活了。”
“你不是说我乃风月中一把好手么?恐怕阎王爷爷对我没有兴趣,孟婆奶奶若是春心未老,倒是有几分可能吧。”萧榭眼角弯弯,不以为意,似乎完全当这句话是夸奖,得意无比地又翘起修长挺直的腿,晃了晃脚尖,“良辰美景——青山无限好,犹道不如归......”
这两位少年,便是当今大铎王朝的两位最富盛名的公子爷。
萧榭,便是那位据说流连于花街柳巷,俊逸无比却也花心得恶名昭著的二皇子了,瞧他这模样,眉鬓斜飞,如黛青远山,修长挺直鼻梁玉雕般完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嘴角更是无时无刻不含着一个如同带露花苞的笑容,真是叫人想要尝一口——鉴定完毕,确实有花心的本钱!
而这位满口不大干净却又爽直得可爱的阳光豪气少年呢,则是当朝神威凛凛的护国大将军江海平的宝贝儿子——江凌云。这位江凌云虽说并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却豪气活力四射,眉眼浓墨泼染也似,自有一股英雄气概,因而也是位享有盛名的佳公子。
这两个人从小不记得是为什么就不打不相识,十年的友情,端的是一对狐朋狗友——当然,江凌云自诩为萧榭的“良师益友”,动不动就叫他“乖徒儿”!
自然,萧榭应不应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惜这位“乖徒儿”无时无地都会抢了自己的风头,上次在如花坊里,自己百步穿杨,惹来众美人啧啧赞叹,可这位“乖徒儿”只是噙着薄薄的浅笑,随手弹了手破曲子,众姑娘尤其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雪儿姑娘就都陶醉了,再也没看自己一眼。
哎呀!真是既生云,何生榭!
“我说,”江凌云将思绪转了回来,附耳在萧榭洁白犹如贝壳一般的耳垂边轻声道——那耳垂之上还戴着一小颗如血一般妖娆艳红的宝石,真是邪魅得很,“你这样做出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儿,小心你父皇老头儿终于发飙。”
萧二公子虽说并未以皇子身份去流连花街柳巷,然而皇帝老儿耳目众多,岂会不知道。
“发飙?”萧榭的笑容增添了几分自嘲和肃杀,“不,他不会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就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尤其是我那位......母仪天下、仁善无比的母后啊......”
他说完这句话,眉宇间添染了秋色寒鸦也似的凝重,也不再说什么,一气饮尽杯中酒,那酒似乎是有些烈度,登时他白皙的面颊上泛出薄薄的红色,更是动人心魄。
江凌云叹了口气:“那也是......你现在这地位啊,着实尴尬,上前一步呢,似乎就显得有夺嫡之心了......”说着说着,他也有些郁闷,“只是你再这样玩下去,小心有一天会终于露出破绽啊。”
萧二公子日日眠花宿柳的名声传扬整个京都,甚至不少美貌青楼女子都私下里打探萧二公子今夜要去哪家,以便守株待俊郎——可惜她们后来都失望了,因为萧公子即使点了她们,也就是聊聊天,弹弹琴,绝对不沾她们半点身,连小指头都不碰。
这样一来,小心哪天穿帮哦。
“那就要靠你这个良师益友多多打点了。”萧榭眉宇间那抹凝重转瞬即逝,立刻恢复了一副潇洒风流的气色,挑起眉笑靥如花,还加了些戏谑,“银子嘛,算我先欠你的,以后一并归还——”
“哈哈哈,名满天下的二皇子会没有银子?”江凌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指着屋角的一个玉堂富贵汝窑琉璃色宝镜花瓶道,“这个破瓶子,至少也值三千两不止,我这样的半吊子水平都能看得出来。”
“我可没说我没有银子。”萧榭依旧懒洋洋地笑道,“只是我现在不能用。”
——倘若有大笔的金钱支出,皇后一定会怀疑这笔钱用来做了些甚么,眠花宿柳之类是用不了太多金钱的,皇后无非最怕自己——招兵买马......自己羽翼未丰,自然是要尽量低调从事。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凌云气得干瞪眼,“虽然我江家不缺银子,但是可要有利息的哦——啊对了,乖徒儿,难道你面对着那么一干藕臂柳腰,雪颜朱唇的美女,就一点也没有......”他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猥琐,勾了勾小指头,“~~~心动?”
萧榭莞尔一笑道:“我可不像你。”
“哎呀,你从小就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什么什么,我都能背出来了,可是这天下哪有你想找的那样甚么——钟灵毓秀、慧心独具、不入俗流、飘然淡泊——的女子啊,我觉得啊,女人都一样,区别呢只在于有的胖有的瘦,有的丑有的美,其他呢,无甚区别。”
“所以说你是个夯货。”他笃定地回答。
萧榭的笑容令江凌云有种想揍他的冲动,然而还是放下了手,恨恨道:“我倒是要看看,萧榭二殿下究竟会找个什么样的王妃!”
说到王妃二字,萧榭的太阳穴开始炸痛......
前些日子父皇跟他商量他的纳妃一事,还说林相国家里的大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可人,貌美如花,是很适合的人选。
他听了险些喷血三升。
别人骗得了,可骗不过萧榭,他常年在街市中招摇而过,耳目众多,岂能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小母老虎,在家辱骂佣人,欺负姨娘,骄横跋扈,被评为京都中最可能嫁不出去的大小姐。
要知道,他萧榭二殿下,可是连续三年被评为京都里最有价无市的极品未婚公子啊!
这样的一个潇洒少年郎,缘何要指给凶悍恶婆娘!
苍天啊,大地啊......
于是他用尽嘲讽之能事,不但亲自找了一个恶俗无比的鸳鸯信封,还妙笔生花,画了一幅“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图,想那相府的小姐应当自以为是到了极致,一看这么一副明嘲暗讽的画儿,一定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立时撕了都有可能,然后坚决不嫁!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林相国带回来的话儿说,他家大小姐看了二殿下拿过去的“信物”之后,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涕泪横流,当时就对二殿下情根深种,还哭着喊着此生非二殿下不嫁,不然就去当尼姑去!
萧榭在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不着边际过。
这位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看来不但凶悍,而且愚蠢......
他喝了三大杯冰镇的酒酿才缓下了些心神,心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去看看那大小姐,在想方设法给她致命一击。
他是绝对不会娶她的,很多人可能觉得,反正男人特别是像他这样尊贵的男子定然是三妻四妾,就算正夫人不合心意也无所谓,大不了晾着呗,再找几个宠妾。
然而这可不是他要的生活。
在他梦里,很早很早以来,就经常梦见一个娇俏的身影,那个身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提着一盏水灯,忽隐忽现,他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却隐隐觉得那就是自己所等的人,三生石上,已经等待了她那么多年。
不找到她,他是不会罢手的。
若是找不到她,此生就不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