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衍懵了一下，仿佛没听清楚似的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孟于方也没想到师久久这么想不开，声音里满是唏嘘，又忍不住替她找补：“昭阳殿那边来人传话，说是师久久姑娘被堵在宫门口了……兴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他斟酌着小声开口：“这天都黑了，说不定是看错了人。”
可既然话都传到乾元宫来了，必然是有把握的。
却衍陡然回想起昨天师久久的古怪，心脏一沉，师久久八成是真的动了出宫的心思。
你竟敢又背弃朕一次……好，很好。
却衍阴沉沉地笑起来，朕明明都答应了等你二十五岁会放你出宫，你却连这几年都等不及……朕还是对你太好了。
当初就不该留下师家人的命，朕就该让你在这世上，除了朕，再没有任何人值得惦记！
所以这次，他会吸取这个教训的。
他抬脚往外走，孟于方正要跟上，就见他又顿住了脚，声音阴恻恻的：“朕不希望这个消息，还有其他人知道。”
孟于方心里一凛，连忙应声，一边匆匆追赶却衍，一边言简意赅的吩咐小太监，让他们赶紧去各宫门传话，该封锁的地方都封锁起来。
只是昭阳殿的人既然先到了，恐怕这消息就封不住了。
如同他所猜测的，等他们到宫门的时候，这里已经乌压压一片人了，宫人提着的灯笼将宫门处照的明明白白。
孟于方忍不住叹气，偷偷觑了却衍一眼，他脸色阴鸷的瘆人，饶是他这大半辈子伺候了两位帝王，也还是被唬的没敢吭声。
他只能去搜寻罪魁祸首，目光很快越过众人，落在那披着斗篷，用兜帽遮住脸的人身上。
对方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死死垂着头不肯抬起来，这幅躲闪的姿态，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看来是没错了。
孟于方叹了一声，他怎么说也和师久久共事三年，总有几分情分在，看她走到这番田地，总是不忍的，可也只有这几分怜悯而已了。
舒乐知兴冲冲走过来：“衍哥哥，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个好东西，你还不信，你看，你开恩免了她流放滇南，她却想自己逃，这次你可不能放过……”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是被却衍的脸色吓到了，她打小就在却衍跟前长大，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般骇人的神情来。
就连当初被师家退亲又遭遇灭口的时候，他也只是悲痛，可现在狰狞的恨意仿佛要凝成实质一样，活像头凶兽。
然而他一开口，声音却古怪的平静：“朕当然不会放过她。”
舒乐知轻轻吞了下口水，没敢再开口。
却衍也没在意她，自顾自抬脚。
宫人分海般让出了一条路，由着他走到了跪着的人跟前，孟于方想去摘那人的兜帽，毕竟这般遮遮掩掩面圣，很是不敬。
可却衍一摆手拦住了他，孟于方不明所以，却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
却衍此时才蹲了下来，声音柔软低沉，仿佛夫妻间在低语，可说的话却惊得人寒毛直竖——
“是不是你家里人都死绝了，你才能安分？”
跪着的人一抖，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却衍一声轻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这次朕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悔不当初。”
话音落下，他声音骤然狠厉：“把她带回去！”
禁军连忙高声应答，上前就要拖着那人走。
红菱却慌了，她费心思谋划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让却衍把人带走的，犯了这么大的罪，皇帝不该直接杀了她吗？
她猜不透却衍想干什么，却很清楚人一旦被带走，变数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万一师久久真的活了下来……
对上舒乐知那人都不肯吃一点亏，何况是她？
后患无穷！
红菱心下狠狠一沉，紧紧抓住了舒乐知的手：“主子，不能就这么让她走，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糟蹋。”
舒乐知被说动了，连忙上前拦住了却衍：“衍哥哥，打从我进宫你就告诉我要守规矩，怎么现在她犯了错，你反而不按宫规处置了？”
红菱趁机开口：“按宫规，这些逃奴是要杀头的。”
却衍不为所动，目光阴冷的扫了过来：“你在教朕做事？”
红菱浑身一抖，慌忙跪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起了宫规……”
“滚开。”
红菱不甘心，却扛不住压力，哆哆嗦嗦让出了路。
却衍却又没走，目光仍旧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有人逃宫？”
红菱一时哑然，眼神游移不定，有心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却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一股预感，总觉得她一开口就会遭殃。
舒乐知只当她是被却衍吓到了，很有些看不过眼：“我闲着无聊出来走走，瞧见她鬼鬼祟祟的，就把她拿下了……衍哥哥，我们立了功，你怎么还凶我们？”
她不高兴的撅起嘴，却衍刀子似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搜寻，却没瞧出撒谎的痕迹来，末了只能作罢。
“回去吧。”
舒乐知不依不饶：“我不回去，我一走你就会放了师久久的，你今天必须当着我的面处置了她。”
却衍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她犯了错，朕自然会依宫规处置，只是……谁告诉你她是师久久的？”
舒乐知愣住，宫人也全都愣住了，那人遮得严实，宁妃又从一开始就笃定了她是师久久，所以根本没有人去看对方的脸。
眼下却衍这么一否认，罪名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舒乐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怪不得却衍始终没让对方露脸，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一时气急：“怎么不是？皇上你不能这么袒护她！”
她说着就要去扯那人的斗篷，手腕却被却衍一把抓住，他声色俱厉：“闹够了没有？！”
舒乐知被这么一责骂，瞬间委屈的眼眶通红，却倔强的没有哭，反而生了反骨，她看了眼红菱，红菱会意，知道自家主子这是脾气上来打算死磕，立刻冲过去扯那人的兜帽。
却衍瞳孔一缩，怒吼出声：“站住！”
红菱微不可查的一顿，可下一瞬她就权衡清楚了利弊，只要摘下兜帽，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再怎么想袒护师久久也没用，而她，就算得罪死了皇帝，也大可以出宫去，皇帝总不能追到舒家去要人。
她眼底狠厉一闪而过，怀揣着满心期待，大手一挥狠狠扯下了那人的兜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