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我到底没有等到沈九思的提亲。
据说他被沈将军摁着可劲打了一顿,足足一个月下不了床。
等他伤好后便跑去北边参军了,说什么男子当建功立业方可成家,后来顾念宁追着沈九思跑去北疆了,嫡母同爹爹放心不下,递了请辞便一同搬去北疆。
等姐姐同沈九思结婚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彼时我刚刚流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嫂子小心翼翼同我说起时,我盯着床帐上绣着的百子图看了半天,最终我缓缓笑着说祝他们百年好合。
我怎么忍心让我喜欢的少年郎过得不幸福呢?
他好,我在宫里便也安心了。
等嫂子一走,我转身便吐出一口血。
希望他幸福是真的,可毕竟是我年少就盼着的少年郎,我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太子念着往日的情谊,对我总坏不到哪里去,可两个无意的人硬凑在一起是分外残忍的,我很少去找他,安安分分做好我的分内之事。他也只是在逢一十五宿在我的屋里。后来陛下身子不大行了,他陆陆续续往东宫又纳了几房侧妃。
其中陈落落最得他欢心,陈落落是陈将军家的嫡女,肆意骄纵,想来太子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姐姐的影子。除了她,还有沉稳安静的王侧妃,单纯活泼的刘才人。
东宫越发热闹起来,我瞧着这一群莺莺燕燕为了萧晏珩争吵不休,后来我被诊出有孕,这是东宫头一件喜事,太子罕见来到我宫里,毕竟是第一次当爹,渐渐地他往我宫里跑得越发勤快,手里时不时攥着些小孩子玩意,他说穗穗,咱们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孤的心头肉。我恍惚想着,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不行。
再后来我就流产了,太子命人将我绣的小孩衣裳还有他买的玩具都收了起来,他宽慰我说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他的臂弯是如此温暖有力,可我的心逐渐下沉。
我只能点头说好,身为太子妃,我并无母家支持,除了好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连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报仇都做不到。
我闭门养身的那些日子里,王侧妃王柔时不时登门拜访,起初是些养身的汤药,后来再是绣品,又过了些时日,我俩倒是能关上门谈一谈知心话。
过了几年,东宫又进了一批新人,新人旧人为了争宠暗地里起了许多幺蛾子,可陈落落佁然不动,在太子身旁不是一般的有分量。
王柔同我打趣道,说是流水的宠妃,铁打的陈落落。
彼时我俩一人抱着一个猪蹄啃得正起劲。
「看来不出意外,咱俩是要在宫里约着一起养老了。」王柔嘴里含着一大块肉,含糊说道。
「错了,是一起啃猪蹄。」谁能想到两个大美人都好这一口呢。
可惜这话说完没几天,王柔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怀着孕的陈落落,被她罚着跪在雪地里三个时辰,等我得了信去救她的时候,她早就冻得昏迷不醒了。
后来太医好一顿忙活,她也只撑到了初春,走前她潇洒一笑:「顾穗宁,我先走一步了,终于盼着今天了,我该去地底下找我的小郎君去了。」
因着陈落落有孕,皇后到底从轻发落,禁了她三个月的足。
可惜她这胎也没有保住。
想想也是,陈家与沈家一样,同掌二十万兵权,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出自陈家。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王柔走后,我本就亏损的身子又垮了下去,索性关门躲个清闲。毕竟人人都知道东宫里太子妃是做不了主的,只是可惜没人再同我抢猪蹄了。
我嫁给萧晏珩第四年的时候,他登基成了皇帝。
他封了陈落落为贵妃,我由妻降为妾,封如妃。
朝里也没人敢吱声,母族不在朝中,谁肯为了我挨陛下白眼。
我干干脆脆接了旨,不声不响地搬进了福安宫,然后大门一锁径自啃我的猪蹄。
猪蹄多好吃呀,我就好这一口,皇后我才看不上呢。
其实我也早有预料,在他心里,皇后的位置是留给顾念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