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飘过去,围着他前后转了几圈。
我想,距离我捡他回炼狱山,过了有二十年了吧。二十年好久啊,他长高了,眉眼舒展开,已开始透出一种倾倒众生的风姿。
银制的酒杯盛在他修长的手中,衬着一截精致的腕骨,漂亮极了。他就垂眼盯着那酒杯,也不饮,神魂仿佛飘去了别的地方。
我起了些歪心思,顺势坐到他膝上,低头抿一口杯中的酒。
那冰湖下沉着一个红衣的女子,就像是睡着了,轻阖的眼眸上,墨色的睫羽一根根都看得分明。
萧子钦是真的狠。我已经死了十年,这副壳子却仍是生前的模样,冻在这里展览。可实在白瞎了我这名字,死了都不安宁。
夙祈缓缓跪下去,跪在冰湖上,伸出手抚过冰面,一寸寸,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却又触不到。
我被他这副姿态搅得有些难受。我明明知道,十年前,我临死那会儿,他就已经……不肯再同我说一句话了。
其实挺多人都对萧子钦有误解。
这世上,并非所有仙修都是心系苍生的好人。也有表面清高,实际黑到骨子里的狠角。
比如玄沧宗主萧则。
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偏要觉得人家是在同我这炼狱山作对。
你想,一个炼狱,一个黄泉,它比我洛安宁起的名字还要阴间,我如何肯依,自然是极不服气。
不服气能怎么办,打呗。
于是我独身一人,一路闯到灵隐阁前,一刀劈碎了大门上鎏金的牌匾,再一刀挑落了那阁主的玄铁面具,最后一刀直接将整座大殿砸了个粉碎。
我犹记得当时灵隐阁主脸上的表情,震惊,愤怒,经久不消。
我道:「我怕你丢了命,牵累到我。」
薛策垂着眸,勾了勾唇角,一转头又是清清朗朗的模样,乖顺道:「师兄,我不曾说谎的。宗主自有明断,元衡长老究竟有没有做,一查便知。」
萧子钦目光沉凝,居高临下盯着他,冷冷问:「你有何证据,指认元衡长老勾结外宗?」
这话说着,他又轻轻往前迈了一步,靴尖堪堪踏在薛策膝前的那块砖上。登时,强烈的威压就沉沉地覆下来。
薛策紧紧攥着衣角,掐破了掌心,神色却未改,诚诚恳恳道:「宗主闭关时,元衡长老与灵隐阁做交易——他身上至今仍留着一枚黄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