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红橘色泼墨般涂满天际。
暮色四合,微风徐来,提壶浇着花的陆青禾似乎很高兴,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歌儿,手里的壶一晃一晃着,仿佛少女怀了春。
那调子甚是古怪,不是小落常听到的那种曲调婉转的吴侬软语,但曲子却极为悠扬。
小落乔乔靠近了听,似乎是这么几句——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那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你在何方,望着月亮……”
妈呀!
还真是少女怀了春!
这是,这里是邺王府啊,小姐这是心里装了哪家的情郎?肯定不是王爷,因为王爷就在王府,不必问身在何处,可到底又是谁呢?
少女怀春洪庆探头……这可是大不敬啊啊啊!要砍头的啊啊啊!
小落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眸大睁:听闻今日京都的朱雀街人满夹道,百姓水泄不通,该不会是——
那位回来了吧!莫北……
……
“王妃?”
此时,院外传来小厮不高不低的叩门声音,小落惊了一跳!
细看门外,才看清,正是王府里照顾慕容邺饮食起居的老管家。“王妃可歇息了?”
“不、不曾。”小落结结巴巴,退开了几步。转而向院里陆青禾快步跑去:“小姐,管事的来传话,说王爷传您过去他寝宫一趟。”
王爷?
还在回想白日里那朱雀街策马的男儿郎的陆青禾,闻言手一抖,也是歌声止息,满脑门子的不详——
慕容邺?
这三年没传唤过自己的王爷,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她眸子微微眯了眯,有了点猜测。
以防万一,她放下花壶,声音里装上点惊喜和恭顺,朝着门外应了声是,“管家稍等须臾,妾身换身衣服,这便过去。”
老管家:“诶!”
说着,便是进了屋子,换了身衣裳,临出门前把钱袋子解下来,悄悄塞小落怀里了,低声道:“拿紧,藏好。”
小落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沉甸甸的、装满金子的钱袋子,整个人吓傻了。“小姐,哪来的呀?”
陆青禾:“偷的。”
小落:“……”
小落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感觉小姐从前那憨诚、正直、善良、循规蹈矩的小姐,这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
临近夏日,虫鸣阵阵。
已戌时,慕容邺的寝殿内已灯火亮起。
无月身形恍若鬼魅,就着夜风飘然而至,带来了最新的消息。“爷,怎么办?每月十五,那飞燕楼主都约定了来行吟阁送药,今日,却没有如约前来。”
慕容邺闻言,皱皱眉,没说话。
无月又道:“其实近两个月,他送药的时辰都有所延误……我问而不答,我想,怕不是惹上了什么仇家,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又或者……又想要坐地起价。”
已是这几年的第九次了。
从真金白银,到富贵宅邸,再到女眷门徒,再到大夏王朝的官衔……
整整五年,那区区一位异域江湖的飞燕楼主,倚仗着他能弄来别人弄不来的药丸子,从慕容邺这里要了太多东西。
这次,或许又不例外。
慕容邺面无表情地道。“也罢!我这身子,仿佛投胎的时候入错了轮回道,如**畜生一般。好赖都系在那些药上……本王,有时候真想摆脱这种命运!”
……说来也是奇巧而令人无奈。
盛京清风霁月、人道性冷,不与女人沾香的邺王慕容邺……竟是无人知道,他天生,生了一副饥燥之躯!
从小,便是无法控制地、想与女子肌肤相亲。
自成年后,初知人事,那症状便是如泄洪的水!一发不可收拾,常令他难捱至极,几乎无法抑制。倒也不是非要与人发生点什么,而是他亟欲与人肌肤碰着肌肤,躯体碰着躯体……
七情六欲本是人间寻常。
身为王爷,即使有如此怪病,若是想要淫游人间,美女不离手,也是轻而易举,并不会令人太过生疑。
可,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的肉身都管不住,又谈何为人?!
慕容邺如此孤高清冷的性子,他更是不愿!
是以。
他远女色,拿药抑,求空门,他的病,更是对外秘而不宣。他便是不信,这辈子,他慕容邺能被莫须有的身体支配,沦为一具与他意志无关的躯壳!
“王爷,您不要这么说……”
无月心疼道,随即耳根一红,手指停在了自己腰间缎带上……
她声若蚊蝇道:
“身体发肤,出生便定下了,不是爷您的错。爷您若是真受不住,无月随时可以——”
“出去。”慕容邺挥挥手,打断了无月的话:“本王若是成功遁入空门,跟随空伐大师,这些扰人的六欲和烦扰,定都能斩净。”
“是。那这一个月王爷您的病……”无月面有忧色。
慕容邺冷声道:“空伐大师还有月余便三年期满,即将出关,本王此次,一定会成功拜入他门下。无药便无药,本王便是不信了,这区区月余,本王还捱不过!”
“是。”
见慕容邺发了狠,无月便没再多言,只是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陆青禾进入寝殿之时,慕容邺正躺在一张狐皮软塌上闭目养神,案上熏着幽清檀香,双足浸在缭缭的木盆里。
“过来,为本王捏捏脚。”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淡淡的却威严十足。
陆青禾忙答了一声“是”,上前去将灯笼搁在一旁,蹲下了。
王管家见状,悄悄退下。
陆青禾心里叹着,人在古代当妾,住在冷院三年,到头来居然还是免不了当一回洗脚婢。
双手浸入水中,给他任命地捧起他的脚来。
慕容邺浑身一僵,当女人那柔软温润的手掌触及他的脚面,一股触电般的感觉霎时传遍全身。仿佛沙漠里饥渴枯草逼近绿洲。
这……
——他本来只想辱没辱没这不安分的王妃,怎么后脚便忘了自己的病?
而陆青禾此时只是叹着:这王爷过得也真是精致!
仿佛就是现代里,精致到头发丝儿的那种人。
洗脚的水里还撒了几片花瓣儿,花香韵足,一双脚看着也是养尊处优,骨相匀称白皙瘦长……连脚都长得怪好看!
陆青禾往上面专心致志地覆着热水,渐渐感觉得到头顶一道目光的久久聚焦。她抬起眼觑过去想确认,哪知,便与慕容邺的四目相撞。
“王爷……”
陆青禾小声唤道,飞快地低头,纯属没话找话,“力、力道适中吗?”
“抬起头来。”慕容邺道。
陆青禾硬着头皮抬起脸,与慕容邺四目相对。
脚心女人柔软的揉捏寸寸传来,仿佛羽毛扫过,只挠得他的心也开始突突跳将起来!
慕容邺的目光似有几分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