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也没做什么, 王思年却依旧感觉累的像是被扒了层皮,可能怀孕的人总是很容易进入节省体力的冬眠模式。
她斜靠在床头,含混的说:“我有点困了。”
“不是已经跟老孟请过假了吗?”男人倚在她身边, 亲昵的回答, “想睡就睡一会吧。”
“这都还没到晚上呢,才下午四点。”王思年有点不甘心。
“你在余晖中睡去, 就如同一个小小的吻, 让太阳害羞的闭上了眼眸。”徐建沉吟道。
“真没看出来,徐总还是个浪漫主义诗人。”女人调侃了一句。
男人笑着不语,抬起她的手, 亲了她的指尖一下。
微妙的触感好像是小小的纺锤扎破了睡美人的手指, 降下了一个甜美而酣畅的梦, 让女人昏昏欲睡起来。
“我这也太没用了……”话音刚落, 王思年就上下眼皮黏在了一起, 打起小盹。
她整个人被松软的梦境包裹着, 走进了棉花糖似的黑甜乡里。
……
“我这也太没用了。”王思年脱下冰冷潮湿的手套,接过烤手的暖炉, 小心翼翼的搂进怀里, 忍不住抱怨道。
才爬了六个小时, 她的双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出发之前做了两个月的体能集训,在面对实际挑战时, 还是显得逊色不少。
天色将暗,T大登山社的毕业之旅——攀登龙洼子山已经过去一大半。同学们在第二阶梯停下来,休息补充体力。
“你看看陆永涛他们, 一个个喘得跟狗似的。”徐建掏出瑞士军刀,斩断了面前的枝子,投进劈啪作响的篝火里, “小王同志您已经是巾帼英雄了,快别自谦了。”
“就你贫。”王思年啐了他一口,“嘴长你身上可真是超值了,这么能叭叭,一张顶别人俩。”
徐建坏笑着搂住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不光能叭叭。”男孩故意露出一口白牙,捏着嗓子说,“还能啵啵。”
“滚,恶心死了。”女孩嫌弃的擦着自己的脸。
然而转过头去时,她眼里还是流露出控制不住的笑意。
徐建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和向导商量了一番,然后嘱咐队员们:“走夜路不安全,咱们把帐子扎上,明天天亮再往上走。”
大家欣然同意,忙活起来。
加了汤的午餐肉罐头被架在跳跃的火光上,不多时,就咕嘟咕嘟滚出喷香的泡泡。
“那个加热还得有一会儿,你先吃点士力架。”徐建把黑乎乎的糖果塞进王思年嘴里,“横扫饥饿活力无限。”
“徐建。”女孩一边咀嚼甜腻的坚果,一边特别认真的对广告达人说,“士力架付你钱了吗?”
男孩嘿嘿笑了,用力揉了王思年的短毛一把。
姑娘刚要张口抗议,就被呼啸而来的山风呛住了,咔咔咳嗽起来。
“二傻子。”围观了全程的徐同学真诚点评。
王思年从保温杯里灌了热水,好不容易把溢出来的咳嗽压了下去,准备对男孩实施物理击打。
就在这时,徐建突然发问了:“年年,你觉得风有没有形状?”
“啊?”
这个问题过分文艺,完全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王思年抬头,顺着男孩的目光向远处眺望。
阴影里层峦叠嶂,是山的形状。而风就从那里涌来,带着亘古不变的节奏。
“你发烧了?”她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触手是温乎的,“开始说胡话了?”
“我好着呢,身体健康极了。”徐建晃过神,拉住了王思年刚捂热乎的手,“是有人跟我说,他能看见风的形状。”
“谁啊,这么厉害?”女孩忍不住吐槽,“你这又是从哪儿认识的神棍,牛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徐建这孩子大大咧咧,又实心眼,经常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缠上。王思年虽然也没机灵到哪儿去,但是还是为他操碎了心。
“不是神棍,是我上个月打CS时候认识的网友。”
王思年:“……”
她恨铁不成钢的给徐建额头上来了一个暴栗:“我说你这两天怎么回消息都回的慢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勾搭小妹妹了。”
“哪来的什么小妹妹,应该是个抠脚大汉。”男孩揉着额头,显得很无辜,“说是和我同龄,也刚大学毕业。”
“你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王思年嘱咐着,“网上骗子可多了去了。”
“我知道,我们又不见面,就一起打打游戏。那大哥枪法老准了,我纯属抱巨佬大腿。”徐建表情一本正经,“他打人,我捡枪。我们是商业合作关系。Business Cooperation。”
他看女孩愣住,又欠招的补了一句:“是不是听不懂?也对,你六级都考了两回……”
王思年二话不说,直接给他一个锁喉。
“疼疼疼。”徐建拍着她的胳膊,求饶示意。
“反正你注意点,别被骗了。”王思年松开他,从火夹子上挑了个罐头下来,“嘶——烫。”
徐建连忙拾起手套,垫在了罐头外面,把女孩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下来。
他拿叉子叉了块肉,递给王思年,嘴里依旧不忘占便宜:“你说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没有你我过得更好。”王思年咬了一口午餐肉,又吸溜了一口汤,压住嘴里的甜腻感,“少操多少心。”
火光映在女孩羞赧的脸上,显出些言不由衷。
徐建嬉皮笑脸了一阵,突然随口说:“跟我打游戏的那个大哥其实挺神的,我觉得你们应该聊得来。你不是总爱读诗么,他也是。”
“他读什么诗?”
“那我哪能记得住。什么太阳啊,草原啊,云朵啊,远方的风啊,影子什么的。”
王思年噗嗤一声笑了:“我看你记得不是挺清楚的么。”
“你就笑话我吧。”徐建凑了过来,轻轻咬了她耳朵一下。
“你要死是不是。”女孩声调扬了起来。
男孩一击得手,偷笑着调头,转而咬了一半她手里叉着的午餐肉。
王思年抱怨了两句,却发现叉子上的肉,突然变成了跳动的鲤鱼。
它瞪着死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女孩,鳞片上泛起灰白油亮的光。
很快的,罐头里开始涌出更多的鱼。
黏腻的,腥臭的,滑溜的,刺痒的。
一条接着一条,无穷无尽,扑棱的到处都是。
……
王思年猛地睁开眼,心脏还因为惊恐而砰砰直跳。
虽然老话说梦见鲤鱼是胎梦,吉兆。但刚刚那个梦明明前半段还是逼真的回忆,后半段却扭曲走样,未免太过骇人了。
她定了定神,侧过身,才发现床头的夜光闹钟显示12:40pm。
这一觉竟然从下午迷糊到了后半夜。
男人在床的另一侧熟睡着,因为她转身的动作,跟着不安的动了动,看起来随时会醒。
月光透过窗帘的间隙,多情的抚摸上了男人的脸。那是一张轮廓明晰的、英俊的脸。
王思年长舒了口气。
“怎么了?”徐建听见动静,果然揉着眼睛醒来,轻声问她,“不舒服吗?”
女人摇摇头:“没有,你快睡吧。”
“要不要喝水。”他哑着嗓子问她。
“我不渴。”王思年说着,像是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似的翻了个身,背冲向徐建。
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似乎是又睡着了。
王思年还沉浸在那个和回忆纠缠的梦境里,就好像挖出了小时候埋在地下的时空胶囊,忍不住一遍遍翻看,抓住那点因为时间流逝而带来的怅然若失。
“你说,风是有形状的吗?”她喃喃自语。
男人没有回应的,应该是已经进入了梦乡。王思年想了一会,也觉得无趣,便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丢了开去。
因为角度的关系,她没有看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徐建在黑暗中骤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