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唱《小兔儿乖乖》，还撑起身子拿小手给韩春莹擦泪，动作笨拙。

韩春莹破涕为笑，女儿是吴谦带给她的最宝贵的礼物，抱紧吧唧一口，知足常乐吧。

吴谦头像是被老妈的双手触摸，想起了自己和老妈相依为命的一幕幕，眼里有滚烫的东西沁出。

他小的时候，家里没有成年男人，他经常在睡梦中惊醒，和老妈抱在一起痛哭。

吴谦目光柔和，看着韩春莹怀里犹自发抖的小身影，看着那只小手用力的抱紧妈妈的脖子，他觉得他应当保护这对缺乏安全感的母女。

既然老天爷让我代替了窝囊废吴谦，那我就该担负起一个丈夫一个爸爸应有的责任，我应该保护好她们保护好这个家！

“我去赶走他！”

吴谦下床穿鞋，说出的话出人意料。

韩春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认真打量吴谦，这还是我家那个窝囊废吗？

深黑的眼袋、通红的鼻头，一身酒气、烟气，老旧的格子衬衫歪歪扭扭穿在身上。嗯，还是他。

韩春莹别过头去说：“理他干嘛？”

吴谦焯起门后的一根竹竿，拉开门走出卧室，气冲冲出去拼命。

“别出去丢人了。”

韩春莹着急，拉他没拉住，忽然发现此刻的吴谦步伐稳健、挺胸抬头，一扫颓势。

受啥刺激了？

韩春莹追出卧室，看见吴谦盯着客厅墙上的结婚照痴痴发呆，她好像懂了，不再阻拦。

金色相框里，男人梳着大背头，一身笔挺西装，阳光帅气；女人身穿大红旗袍，眼睛里亮晶晶，眉目如画。

多幸福啊！如果没有下岗潮的话。

吴谦迷喃，响起前世看过的一些资料。

95到97年间，国有单位职工人数变化不大，都维持在一亿一千万左右；从98年开始，国有单位职工几乎以一年一千万人的速率暴跌；到2002年，原本一亿多人的队伍只剩下6924万人。

数字触目惊心，背后的故事更加骇人听闻，那意味着几千万个家庭垂死挣扎、支离破碎。

时代的大潮让一小部分人站在了潮头，历史的车轮对更多的普通人展开了无情的碾压。

二十年后，那个幸福美好的时代，正是从眼前这个资源贫乏、痛苦混乱的时代蜕变成。

吴谦深吸一大口气，转身拉开门。

从这一刻起，他要让幸福美好的生活提前降临在这个家。

门打开，五短身材的王海洋搓手往里闯。

“谁让你进来了？”

吴谦沉声呵斥，竹竿顿在地上，发出嘟的一声。

王海洋吓一跳，不是说好的吗？

他上下打量吴谦，压低声音问：“没跟你媳妇谈妥？”

“谈什么？”

吴谦故作不知地问。

“我睡你媳妇啊！”

王海洋做局坑吴谦，可不是为那两千块下岗工资，他最想干的是吴谦老婆。

吴谦眉头竖起，抬手就是一巴掌。

“敢对我老婆有歪心思，真当我吴谦是个软蛋了？”

“你！”

王海洋捂着脸愠怒，自知理亏，不敢硬来，只能逼他就范。

“吴谦，瞧瞧这是什么？”王海洋拿出欠条，“你可还欠着我三百块钱呢！”

吴谦撇嘴，“三百块钱，仨瓜俩枣的，还不放在我眼里。”

“是是是，你有钱，那就现在还钱啊！”

王海洋冷笑，心中不屑。

要你没下岗，这点钱不值一提；现在吗，卖了你老婆也不值这么多。

吴谦摸摸兜里，冰冰凉；下意识想写支票，一拍脑袋，记起现在是1998不是2021，他没钱。

“过两天吧。”

王海洋脸色阴沉，语带威胁说：“想赖账？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行啊！去啊……我就在这等着你。谁怂谁是孙子！”

吴谦抱臂耍横，鼻孔朝天，满不在乎。

一件民事纠纷，谁有空管？

王海洋脸色变换，以往随意欺负的窝囊废，今天怎么这么横？

得摸摸他的底。

王海洋换了一副嘴脸，试探问：“谦哥，是不是有啥发财门路？别忘了兄弟我啊！”

吴谦听他如此说，心思一动，装作略显慌乱地浑身摸烟。

他嘴里叼住一根烟，王海洋帮他点火。

“知道是兄弟了？”

吴谦拍他肩膀，一脸玩味。

王海洋弯下腰说：“瞧谦哥说的，兄弟永远尊重你和嫂子。”

“就冲你这句话，我还拿你当兄弟。你设局坑我钱那事儿，不提了不提了。”

不会吧？窝囊废全都知道。

王海洋将信将疑，不接话。

吴谦压低声音问：“想发财不？有大人物托底的好买卖。”

王海洋脑中浮现一位港商，是吴谦没出五福的亲戚，难道是他在帮窝囊废？

“有人手底下几千号工人，吃饭生意交给我做。”

吴谦指指自己。

王海洋绿豆眼瞪圆，几千号人的吃饭生意，一个人一顿饭就挣一两毛，那也发财了啊！

这窝囊废要发达了。

王海洋眼珠转了转，赶忙把身上带的一百多块钱拿出来，硬塞到吴谦手上。

“谦哥，这些你先拿着。”。

“这是弄哪样？”

吴谦捏着前直嚼牙花子，不愿要。

他越是不愿，王海洋越是上赶着送钱，趁机巴结。

“谦哥，以前都是做弟弟的不对，明天我就把你那两千块下岗工资送来。”

王海洋攥住吴谦拿钱的手，死活不让他松开。

他还问起生意的事：“谦哥，你本钱够不够？要不要兄弟再给你拿点？”

“不用不用，让你给本钱，还得算你入股，还得分红给你，不行不行！”

吴谦连连摆手。

他越是推辞，王海洋越是觉得他要发达了，不想带自己玩了，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

“谦哥别跟我客气。”

王海洋狗腿的又帮吴谦点烟，胸脯拍得啪啪响，“有需要，谦哥尽管开口，兄弟那还存了几千块钱。”

吴谦心中笑出了猪叫声，这下好了，钱不用还了，做生意还有人送本钱，完美。

他面上一脸为难，压低声音说：“不能和你多说，一会儿你嫂子喊我睡觉了。让他知道你的歪心思，以后都不方便找你玩儿了。”

“我懂我懂。”

王海洋扭头就走，再不奢望睡韩春莹。

关上门，吴谦碾碾手上一百多块钱，自明得意。

看见韩春莹在打量他，果断把钱上交：“老婆，这个给你。”

“你和他说的都是真的？”韩春莹蹙眉，她觉得这事儿不靠谱，没接钱。

吴谦满口胡诌：“对啊！我跟你说老婆，用不了多久，咱家就是全小区首富。”

“得了吧。”

韩春莹原本信上三分，此刻半分也不信了。她心底里刚升起的那丝希望之光再次被黑暗吞噬。

吴谦把钱揣兜里，打个哈欠说：“睡觉吧老婆，明天我还得四处跑。”

“那，那你睡床上吧。”韩春莹扒着卧室门，伸出一张红红脸，郑重邀请。

吴谦眼前一亮，之前那个窝囊废可都是睡沙发的，自己一来就有优待。

“老婆你是不是看我上进准备跟我……”

“想啥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