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关系,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从前。
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样淡淡一扫,桂嬷嬷只觉得心中一股寒意冒了出来,不敢再对视裴元歌那双黑幽幽的眼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想找借口离开,门口忽然传来白芷清脆的声音:桂嬷嬷,晚饭忽然瞧见坐起身来的裴元歌,神色一怔,随即嫣然笑道,四小姐醒了?正好到了晚膳时候,我去给您端来。
裴元歌笑着点点头,道:好。
见裴元歌转了头去看白芷,桂嬷嬷才觉得安心了些,正松了口气,却见裴元歌又转过头来,心中一滞。然而这次裴元歌很正常,虚弱而温和,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容色哀戚,神态疲惫。
不多一会儿,白芷把饭菜端了上来。
裴元歌看过去,神色顿时冷凝起来。桌案上只有一碟咸菜,一碟腌豆角,一盘炒得漆黑的青菜,和一个发黄的窝窝头。这是她的例菜?连三等丫鬟的都不如吧!再看看眼前的白芷,身姿玲珑有致,面色白里透红,嘴角甚至还带着些许没擦去的油光,衣裙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还带着些肉末痕迹。
裴元歌心中冷笑。
因为母亲早逝,无人庇护,前世的她曾经有过一段极艰苦的日子,吃穿用度,与下人无异。当时许多丫鬟因此求去,只有桂嬷嬷和白薇白芷一直陪着她。她以为那是同甘苦共患难的情意,现在看来,苦和难都是她的,而她们三个却是甘的吧?
你给我跪下!
裴元歌待下一直是温和的,突然恼怒发难,白芷被吓了一跳,却并不害怕,也不跪下,挺着脖子不服气地道:四小姐为什么让我跪?我又没做错事!厨房送来的饭菜就是这样,我也只有端这样的饭菜上来。四小姐若不服,就去找厨房理论,为什么为难我一个不相干的丫鬟?难道以为我好欺负?
说着,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大声。
裴元歌环视四周,在场的人都对白芷面露同情,没一个人上前喝止她,甚至还对裴元歌面露不屑,似乎她只会欺压弱小,就连桂嬷嬷脸上也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这一屋子的丫鬟嬷嬷,怕是没一个跟她同心的!
可惜,以前的她,竟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眼看着白芷有哭翻天的趋向,裴元歌二话不说,拿起身边的茶杯就朝白芷砸了过去。因为病弱无力,白瓷茶杯在白芷前面两步远的地方落地,摔了个粉碎,飞溅的瓷片有的划过白芷的脸,划出两道血痕来。
从未见过裴元歌这般发怒,白芷一时错愕,竟忘了再哭。
继续哭啊,我倒要听听,你准备哭到什么时候!裴元歌容色冷凝,厉声斥道,跪下!
白芷心中一颤,只觉得眼前的裴元歌带了难以言喻的威严和气势,不由自主地腿一软,跪倒在地。
自己掌嘴二十!裴元歌说道。
这会儿工夫,白芷也终于回过神来,暗自骂自己方才不争气,又壮起胆来,道:四小姐是主子,奴婢是丫鬟,四小姐就算让我死,我也只能认命。她说着认命,脸上却是全然不认的傲气,只是,四小姐就算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让四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落我?不然,我纵然死了,也是个屈死鬼。
裴元歌正在病重,她就死呀活呀的,全然不忌讳。
裴元歌心中暗恼,面上却丝毫不露,冷冷道,好,既然你要做个明白鬼,我就让你死得明白。正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传声,章姨娘来探视四小姐了。
话音未落,身着锦缎碎花袄裙的章芸便已经进了里间,乌黑的发丝上带着嵌红宝石的八宝簪子,显得格外娇媚。她笑吟吟地坐在铺锦垫的春凳上:我刚进门就听见有人说要让人死个明白?咱们裴府一向宽厚,是谁这么狠毒要人死的?再说了,四小姐病重,不管下人犯了什么错,斥责两句也就饶过了,只当为四小姐积阴德了。
说着,看也不看裴元歌,径自让人扶跪在地上的白芷起来。
见章芸发话,白芷底气更足,也不起身,就地高声哭诉道:姨娘救命,有人要打死奴婢!
章芸诧异道:有这种事情?环视四周,却就是不看裴元歌,满面怒色地道,且不说咱们裴府的名声,单说白芷,她从小就伺候四小姐,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一向深得四小姐器重。就算有不妥的地方,好好教导也就是了,怎能如此狠毒,要将人打死?这不是扫四小姐的体面吗?
桂嬷嬷上前道:回章姨娘的话,是四小姐下令的。
裴元歌原本只让白芷自己掌嘴二十,但经过白芷一哭诉,章姨娘一发怒,再经桂嬷嬷这么一回禀,登时颠倒黑白,坐实了裴元歌要将白芷打杀的指控,非但毁坏了裴府仁厚的名声,而且,这白芷还是从小就服侍她,深得器重的人。这事要传出去,任谁也会觉得裴元歌不念旧情,薄情狠毒。
众人的目光登时都集中在了裴元歌身上。
粉蓝色的帷幕下,裴元歌半靠在浅紫色绣花草的迎枕上,因为生病的缘故,面色苍白,神情憔悴,显得楚楚可怜。就像没听到先前的话一样,虚弱地微笑,轻声道:多谢章姨娘来探我,我这一病,倒叫姨娘费心了。说着又呵斥小丫鬟道,都楞着做什么?还不给姨娘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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