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咕噜噜.耳边不断传来无数的气泡声,那声音密密麻麻,沸沸扬扬,好像一瓢水溅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叶安饶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眼满是晶莹明亮的蓝,那蓝明亮耀眼,光华夺目。她感觉自己处于朦朦胧胧的大气泡中,那气泡挤压着她却给她提供了微薄的氧气。
浑浑噩噩,浮浮沉沉,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似乎一月或是一年,亦或是千百万年。
她五感皆通,四肢却无力,连弯一下手指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突然,叶安饶的眼前悬着一双脚,那双脚几乎贴到了她的鼻子上。
只见那脚上穿着的是蝴蝶穿枝花纹的绣鞋,那脚的主人缓缓地贴着她移动。叶安饶轻轻抬起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女人睁大的眼睛,那眼尾似有血泪划过,额角脖颈青筋暴起,如同盘根错节的老树根部,攒集交错。
奋力挣扎了片刻,叶安饶猛地从床上坐起,夜色深沉,月光通过纱窗撒了一地流光。眼前是熟悉的青色床幔,她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只觉得胸口宛若压了一块大石般窒闷。
外间传来动静,丫鬟曲莲疾步走了进来。她熟练地点燃了床头的蜡烛,撩开了床幔,跪坐在脚塌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已做过了千百遍。
曲莲眉头紧缩,担忧着看着叶安饶,问道: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同时素手也轻轻地抚着床上少女纤细的脊背,帮她顺气。
叶安饶渐渐地缓过气来,暗黄的烛光倒映在她琥珀色的眼睛里,似有点点星辰落入眼中,璀璨至极,紫色的瞳孔更添魅惑。
她瞧着跪坐在床边的小丫头,小丫头的周身氤氲起点点淡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千变万化,但每一种变化都传递着担忧的情绪。
叶安饶轻轻眨了下眼睛,那光芒竟都消失了。
她朝曲莲安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无碍,已是老毛病了,无需担忧,下去歇着吧!
曲莲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自家小姐常年梦魇,纵使仍旧忧心,但也知小姐不喜多问,便识趣地放下床幔,吹熄蜡烛安静地退了下去。
曲莲甫一转身,叶安饶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下来。她慢慢躺了下来,额头上的冷汗晶莹剔透,她抬起手背轻轻地靠在额头上,入手却是一片冰凉,犹如寒冬的霜雪。
叶安饶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凝视着青色的床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甫一闭眼,梦中女子面容的狰狞,眼中的不甘与怨怼宛如实质般折磨着叶安饶的心。
她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做着这样的梦,但是却始终看不见梦中女子的脸。这次她终于看到了梦里女子的长相,原来竟与她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梦中女子狰狞恐怖的脸仍在脑中涌现。但叶安饶却缓缓勾起了嘴角,颊边梨涡浅淡,跃跃欲试。
翌日,晨光熹微。叶安饶缓缓睁开了眼睛,而后听见房门传来响动。曲莲,竹沥,佩兰,麦冬四丫鬟端着香碱,香汤,锦帕等物进入房中伺候叶安饶盥漱。
叶安饶撩开帐幔下了床榻,曲莲伺候叶安饶漱口沃面,竹沥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叶安饶。
她察觉到了小丫头的目光,挑了挑眉,笑道:竹沥,一夜过来,你是不识得自家小姐了吗?
一旁站着的麦冬,佩兰,曲莲闻言噗嗤笑出声来。竹沥脸颊羞红,娇嗔道:小姐,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奴婢今晨听曲莲说,您昨日又魇住了,但如今看到小姐您却是面颊红润,并无疲态,奴婢这心啊,终归是放下了。
叶安饶瞧着小丫头周身俏皮灵动的橙光,心中知道竹沥这丫头是担忧她,专门来和她逗闷子来了。
麦冬正伺候着叶安饶穿衣,闻言笑骂道:你这小蹄子,你这话我都听了一千遍啦,小姐每次魇着,你就说这么一句,我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啦!竹沥羞恼地瞪着麦冬,其余二婢皆摇头失笑。
叶安饶面上无奈,莲步轻移来到梳妆台前,柔荑轻执螺子黛,看着铜镜中的二人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一日不拌嘴便一日不得安生,若你们早生个十年,稷下学宫还有那些文人雅士什么事呀。
魏朝盛行文风,稷下学宫乃是当代诸子百家与名流雅士争辩论学之地,其中笔墨官司不胜枚举,或是唇枪舌剑,或是满舌生花,亦或是娓娓而谈。总之各路俊杰会于一处,曲水流觞,好不畅快。只是如今宦官当权,稷下学宫近年来倒也逐渐没落了。
二婢听到叶安饶说的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正为叶安饶绾发的佩兰见到二人的窘态,莞尔而笑。
时辰不早,妆扮妥帖的叶安饶带着四婢来到了婉华院。婉华院内今日竟是坐的满满当当,叶安饶却成了最后一个到的人。
叶安饶莲步轻移,款款玉步,姿态优雅端庄,她来到曾经的贵妾如今丞相府的当家主母沈氏面前,颔首问安:饶儿给夫人请安。
沈氏还未开口,一道嚣张得意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二姐姐好大的架子,可真是让母亲好等啊,如若被外头人晓得了,二姐姐如此目无尊长,岂不是平白让我们丞相府遭人闲话。
叶安饶转头向一旁的声源处望去,果不其然,是她的庶妹,姚姨娘的女儿叶安心。
叶安心今年不过十二岁,却穿着一身艳丽的桃粉色衣裙,头上珠玉环翠,颈上腕上都缠着金灿灿的首饰。在本该单纯明媚的十二岁,却穿着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也不知教养之人是何居心。
叶安饶两世加起来的年纪比叶安心大了一轮不止,自然也不会和这小孩子一般计较。
叶安饶也不理会她,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又转回头去,她看着眼前环围翠绕,刻意端着主母威仪的沈氏歉声道:饶儿来迟,还请夫人恕罪,莫要因饶儿动了肝火。
沈氏瞧着眼前初见倾城之姿的少女,看着她那酷似她生母顾氏的容颜。心中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却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生生地扯出一抹笑,竟走上前来握住了叶安饶的手故作慈爱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什么罪不罪的,倒好似与我很是生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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