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悄无声息的退下,大殿之中就剩下她与碧落了,碧落小心冀翼的端上,早就熬好微微发凉的苦涩药汁。
慕绾卿眉头不皱的一饮而尽,嘴中充满苦涩的味道,仿佛在提醒她现在有多的狼狈不堪。
谁能知道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身为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日日饮的安神药,竟是起避孕的作用。
慕绾卿想起刚刚另她四肢无力不能动弹的香,便再也压不住火气快步走过去,将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香炉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香灰四散溢开。
公主,奴婢从来没有对摄政王存了别的心思,请恕奴婢死罪。碧落见长公主发如此大的脾气,仓皇的跪下解释着,抬头时已经满脸泪痕。
慕绾卿看着她与碧云相近眉目摇摇头,是她又不是她,仓惶的闭目苦笑,碧云再也回不来了,三年前所有的人都已经回不来了。
三年前,她有着宠爱她的父皇和哥哥,还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
哥哥,我在凤鸾宫的枫树下埋下了亲手所酿的杜康,带你凯旋归来时,我们不醉不归。
慕绾卿笑语盈盈对着太子哥哥说,但眼睛在偷偷的往厉澜尘身上瞥,她将去相国寺求来的两枚护身符送给了哥哥和他,希望保佑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那天长安飘雪,城楼之上她目送他与哥哥离开。
同年枫叶染红了的秋天,胤朝与戎狄一战大获全胜,大军班师回朝,但举国上下皆披缟素兴国丧,太子的灵柩随军归来。
或许她一生之中所有的眼泪,都在惊闻哥哥噩耗的时候全都流干了吧。
以至于之后,厉澜尘在大婚前夜带着乱军闯入皇宫烧杀抢掠,父皇离奇驾崩,一支冷箭射向了她,碧云扑了过来挡在她身前死去时,慕绾卿都没有留下过一滴泪。
一箭不中,他再没有杀死她的可能,一群维护皇权的老臣们当起人墙,将公主和昭皇子团团的围了起来,他想坐这皇位怎能失了民心,老臣即是重臣啊。
良辰吉日十里红妆衬着浓郁的血色,铺天盖地的杀意席卷进慕绾卿的眼眸,五万叛军杀伐之声,传进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她在火光中看见他凛冽的铠甲闪着陌生的寒光,他眼底褪下所有的温情,变得那么陌生,原来这场所谓的佳偶姻缘,竟然是他叛乱起兵的幌子。
惊醒,倏地坐起身子来,慕绾卿看着窗外天色已近大白,抚了抚额头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噩梦一场。
被深埋在记忆里的往事,总是在梦中一次次被揭开,就连睡觉他也不能让她安生,她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微凉的地上,早春的清晨还是透着冷意的。
碧落带着宫女们鱼贯而入,为长公主梳洗穿衣,把繁琐的朝服一件件的套在身上,沉重的珠钗压得慕绾卿微微低头。
出了凤鸾宫再去不远处的长乐殿,接上皇帝一块去上朝,去时昭儿在不停的扯着身上的龙袍,衣服被他扯得皱皱巴巴,他身旁跪了一地伺候的宫人,皆是拿他没办法。
昭儿。慕绾卿远远的唤他一声,他听见声音赤着足朝她跑来,小脸拧巴在一起撅起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阿姊我不想去坐黄椅子,不能动不说,还咯的我屁股疼。
慕绾卿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蛋,轻言轻语的哄着,昭儿是皇帝说话要自称朕,阿姊教了你许久还不记得么?
朕知道了。他噘着嘴不情愿的甩了一下袖子,闷声的说着。
慕绾卿摸了摸他的头,昭儿虽神智不全脾气不知收敛,但在她这里,只要耐着性子哄着,多半还是听的。
就一会儿的光景,回来阿姊带你去放风筝可好?听见阿姊这样说昭儿眼底的光又亮了起来,连连点头生怕反了悔。
慕绾卿理了理有些褶皱的龙袍,接过宫人们一早就准备好的朝冠给他戴上,这朝冠重多了,真难为昭儿了天天顶着。
早朝左不过例行公事走个过场,她这个长公主和幼帝只是个摆在龙座上看的,底下大臣们侃侃而谈,一切事宜皆由摄政王商定。
最后再与长公主知会一声,由她替幼帝下达摄政王想要的圣旨,这样窝囊的气慕绾卿已经受了整整三年了,早就受够了。
下了早朝,慕绾卿依言带着昭儿去御湖旁边,这里有一大片的草地,最适合不过放风筝了,昭儿年幼经常管不住性子四处跑跳。
她便把御湖旁所有的花草树木一一除了干净,只让花匠铺满绿草任他肆意玩闹,也不会被树枝划着。
地上已经长起了绒绒细草,春风拂过湖面荡起阵阵涟漪,慕绾卿坐在御湖边上亭子里,听着昭儿无忧无虑欢闹的笑声。
如果没有案上这堆画册,最是惬意不过的事了。
公主,摄政王殿下求见。碧落拨开帘子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慕绾卿抬眼,便看见搁着帘子外隐隐约约的那张脸,看来今儿的好心情,要在这时结束了。
显然厉澜尘没有那个性子等她传召,掀开帘子径直的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往石凳子上一坐,她挥挥手让碧落先退下。
我母亲知道你给锦绣一个名分她很是高兴。他单刀直入的话到让慕绾卿怔了一下,心里慢慢的泛起了冷意。
摄夫人当然高兴的,恨不得要放鞭炮庆祝一下了,柳如意是在她身边养大的,一直因为慕绾卿的缘故压着不给她名分,这日子久了,难免不会被人议论。
她想了想最终吐出两个字,恭喜。
这两个字仿佛刺激到厉澜尘一样,突然抓住她的手欺身向前,与相她隔不过一指的距离,慕绾卿一惊想要挣开。
白天这样旁若无人的亲昵动作,是以前从未有的,她顾忌天家颜面,他也知晓他摄政王的脸面。
他们这个隐藏于暗夜里的关系,只有凤鸾宫近身侍候长公主的宫女和商陆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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