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荣仿佛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那场天降之火火无边无际地烧着,忽而火舌蹿动,燎伤了她的后背,疼痛锥心,宋昭荣疼醒了。
脑子尚且一片混沌,宋昭荣就感觉有人捧着她的脸,一声声着急又担忧地唤,“荣儿,荣儿,你看看娘……”
娘?
宋昭荣缓缓睁眼,将眼前女人的眉眼看清楚,下一刻,眼泪便不可自抑的迸发!
真的是她娘,左尚书宋义的夫人白氏。
她是到地府了吗?
否则怎么会看到娘亲?
“娘……”
宋昭荣满心的委屈愤怒,数不尽的思念在这一刻崩塌,她猛地扑进白氏的怀中。
这一扑,她后背的伤口撕开。
剧烈的疼痛让宋昭荣瞬间清醒,她看到了自己搂着白氏的手掌。
这白嫩小小的手掌,顶天不过十岁,这声音更是稚嫩得吓人。
怎么可能……?
她若是身死,魂归地府,也该是二十七了,怎么魂魄还能变小?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此番蒙此大难,定是被那那该死的庶女哄骗,为娘一定给你出这口恶气!”
白氏被宋昭荣一声哭喊弄得眼泪簌簌直落,越发心疼幼女,她咬牙切齿的怒斥。
听到这熟悉的对白,宋昭荣猛地明白了,她竟是重生回了八岁那年!
她竟然重生了?
宋昭荣浑身发颤,心头剧震。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指甲刺痛手心,她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此刻母亲、祖母、外祖一家、边陲将官、还有元怜星……都还没死!
宋昭淑和燕承南这一对畜牲,也还没来得及实施她们的阴谋。
一切都还来得及!
幸得上天垂怜,这一世,她一定要护得身边的人周全,让这对狗男女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荣儿?”
于是宋昭荣身上阴戾之气太重,白氏有些担忧地轻唤了一声。
宋昭荣这才清醒过来,又忍不住撒娇地把头埋进白氏怀中。
娘还活着,真好。
不过,随后宋昭荣确实眼神一凛。
她还记得这一次大难。
此时,已是宋昭淑和其生母柳姨娘回府两年了,因为宋昭淑是乡野里长大的,招猫逗狗,爬树掏窝,样样都会。
她宋昭荣虽然因着外祖家是将门世家,跟着学了些拳脚功夫,却不敢如宋昭淑这般孟浪大胆,所以一直对宋昭淑描述的“自由”生活,很是向往。
今日便是宋昭淑带自己掏了后院林子的鸟窝,又躲在柴房里,烤雀儿吃。
这一烤,竟是将整个柴房都点着了去。
她们俩为了不被发现,把柴房的门锁的死紧,竟一时半会儿打不开,还是她想到法子搬开了柴火从窗户逃。
她念着自己是长姐,便先将宋昭淑送了出去,可没想到,宋昭淑出去后,那窗户莫名被一阵风给堵上。
正巧一根烧红的房梁砸了下来,砸在自己背上,自己当场晕死过去,若不是丫鬟仆役救火来得及时,恐怕她一条小命就得交代在火场里了。
当时母亲便是这般怒气汹汹去找那柳姨娘和宋昭淑算账,扬言要各打二十大板。
可结果这母亲这板子还未落下去,父亲宋义就赶回来了,怒斥母亲为毒妇,反给了母亲一巴掌。
如此偏心,让母亲哭得肝肠寸断,日日以泪洗面,很快就哭瞎了眼睛。
可偏偏自己当年也是个蠢的,听宋昭淑哭哭啼啼解释几句,就觉得自己母亲错怪了自己的“好妹妹”。
几次三番在母亲面前为柳姨娘和宋昭淑说好话,至亲之人的误会和偏帮更是致命。
如今想来,母亲该是受了多少委屈,才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
而自己竟是害得母亲早亡的幕后推手。
宋昭荣思及此处,越发自责愧疚,眼眶通红,她忍不住抓住白氏的衣襟,眼泪簌簌直下。
前世她竟叫人蒙蔽,干出这等不孝蠢事,怎么对得起一心护她的娘亲?
如今细细想来,那柴房是宋昭淑选的,门是宋昭淑拴的,火是宋昭淑点的,窗恐怕也是宋昭淑堵的。
这是处心积虑要致自己于死地啊。
宋昭淑今年不过八岁,比自己还小两个月,却心肠歹毒,能有如此算计,当真是可怕至极!
白氏看宋昭荣哭得越发伤心,以为宋昭荣是受了委屈,当下心一横,把宋昭荣安置在床上,起身就要离开。
“荣儿且好生歇着,娘去去就来。”
宋昭荣心知白氏是要替她出头,赶紧拦下了白氏,“娘,万万不可。”
白氏一顿,眼底失望,面露痛色,“昭荣,你糊涂啊,当初若不是你哭闹着求为娘,为娘便是死也不会让柳姨娘那贱人和那腌臜种进门,如今那腌臜种都敢算计你的性命了,你竟还向着她们说话?”
宋昭荣一听,便知白氏这是误会了,可她这两年,没少为了那对蛇蝎母女,说些顶白氏肺窝子的话,也难怪白氏误会。
可现如今,帮那贱人母女说话?
她恨不得亲手手刃了柳姨娘和宋昭荣!
但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机。
白氏是将门之女,性子直率,从来不会作出那扭捏讨好的姿态,脾气甚是暴躁,故而一点不得宋义的欢喜。
而那柳姨娘恰恰相反,最会做那小意温柔的解语花,吹枕旁风更是一绝,愣是将自己从一个农庄的粗使丫鬟,吹成了而今的尚书府大姨娘。
这等心机手段,可不好对付。
如果白氏贸贸然跑去,恐又要重蹈覆辙,届时不仅没能教训到柳氏,反而会落得一身伤心。
宋昭荣赶紧解释,“娘,那宋昭淑此番设计定是想取我性命,枉费我平日真心待她,您且放心,我定会要她付出代价,绝不姑息!”
“真的?”白氏闻言,将信将疑,心中却不免喜悦,若是宋昭荣能认清那宋昭淑的真面目,是再好不过了。
宋昭荣安抚地拍着白氏的手,“自然。只不过那柳氏诡计多端,母亲您性子刚直,我怕那柳氏已然设好了陷阱,擎等着您往下跳呢。所以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白氏见宋昭荣眼底的杀意不似做伪,心下感慨,没想到自己往日里百般提点竟没半点用处,如今昭荣吃了亏,倒是一夜长大了。
“昭荣,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这些腌臜事交给娘亲就行,你莫要插手,只要你平安喜乐,娘亲便是做鬼也能安心了。”
白氏转念一想,又害怕宋昭荣沉溺仇恨,赶紧反握住宋昭荣的手交代道。
“好,都听娘的。”宋昭荣垂眸,眼底一片酸涩,没有反驳白氏的话。
她的娘亲爱她至此,她又怎能让白氏一个人去面对那豺狼虎豹?
白氏为了照顾自己已经几天没合眼,宋昭荣好说歹说才将白氏哄去乖乖睡觉。
随后她才唤了门口守着的贴身丫鬟春杏进来,“去,把宋昭淑给我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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