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太,您流产了。”
护士查看了一下输液管,“要注意——”
“你说我的孩子……怎么了?”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不愿相信的截断了她的话。
护士看着她出挑的面容,此刻上面布满了哀伤,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重复了一遍:“您流产了……”
阮莺偏头看向窗外,护士以为她会哭,正欲把纸巾递过去,却见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空空洞洞的,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眼泪。
“再不会有小孩了,对么?”阮莺的声音比刚才要平静了很多。
护士一怔,没想到她知道,嘴上却还是安慰:“好好调养身体,还是有怀孕几率的。”
只不过几率不大。
阮莺没有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颤抖着手覆上平坦的小腹,她才怀孕两个月,其实孩子在不在里面区别并不明显。
她长久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一尊雕塑。有人推门进来,打破了这一潭死水。
“想不想吃点什么?”低沉沙哑的男声问。
阮莺没有说话。
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传来,然后米粥的香味迅速散开。一双纤尘不染的男士皮鞋在阮莺视线里停下,粥的香味也越发的浓了。
“医生说醒来最好吃点东西。”一勺粥递到阮莺嘴边。
她的目光这才动了动,上移到男人的脸上,这张脸坚毅、冷峻,也无情,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也从那双深沉无波的眼睛里找不出一丝跟“悲伤”相关的情绪。
这就是她结婚两年的丈夫,她爱了四年的人。
阮莺嘴唇动了动,扬手打翻他手里的粥,“滚!”
秦仞的一身黑色西装沾满了饭粒和汤汁,他一语不发,扯了几张纸巾,握住阮莺的手腕给她擦拭手上的汁水。
阮莺抽不动手,冷笑道:“替你的情人赎罪?真让人恶心!”
秦仞紧紧钳着她的手腕,擦拭的动作却缓慢轻柔,“她让你摔倒流产,我会处理。”
阮莺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往后几天都是这样的态度。
第三天下午,秦仞提着食盒来,见阮莺靠在床头削一个苹果,上前接手,“我来。”
阮莺死死攥着手里的两样东西,拉锯了几秒,动作越发的狠了。
秦仞怕伤到她便松了手,低缓了声音,“你不太会用水果刀,不要伤到自己。”
伤?这点伤怎么及得上失去孩子的痛!
阮莺猛地抬起头来,黑亮的双眸里充盈着恨意,她抬手将那把水果刀狠狠送进秦仞的肩膀。
秦仞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缩,紧紧看了她几秒,握住她的手将刀缓缓抽出,“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再许你两刀。”
阮莺紧咬牙根,“我要跟你离婚!”
秦仞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直起身,闭眼再睁开,狠声道:“是谁杀了姚仪?说出来,我跟你离!”
姚仪,秦仞的白月光,两年前在郊区工厂被人残忍杀害肢解,阮莺是第一现场目击者,也是唯一一个正面见过凶手的人。
秦仞盯着她,目光如刀,“那天,是你发短信约姚仪去郊区工厂!”
阮莺心房一颤,闭眼给出回答:“不知道。”
从事发到现在,这是她给所有人始终如一的答案。
秦仞一脚踢翻椅子,双眼翻涌着怒意,“别跟我说不知道!你包庇真凶,跟真凶为伍!姚仪就是你杀的!”
过了片刻,他残忍一笑,“或许你今天流产,就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阮莺脸色惨白,眼睛空洞的看着她深爱的男人,放在两侧的手用力到颤抖不止。
她的孩子没了,他说是上天的惩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阮莺笑得眼泪直流。
两年了,姚仪的父母见到她不是恶语相向,就是扇巴掌泄愤。
知道那件血案的人给她扣上“凶手”“害人精”的罪名,恨不得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血案发生后的半年,她夜夜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姚仪的残肢断臂。亲眼目睹好友被人分尸、见到鲜血淋漓的犯罪现场,她快要疯掉了!
她好想有个人听她诉说内心的恐惧,好想有个人把她搂在怀里给她依靠。
她好想抱着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说出所有委屈,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她能依靠谁呢?一个刚结婚的年轻姑娘,不想把年迈的父母卷入,最能依靠的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可是她的丈夫,她最爱的男人,在她神经衰弱到想自杀的时候逼她说真相,用仇恨的目光一遍遍凌迟着她,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凶手。
真是可笑啊,她拼命把一切痛苦往肚子里咽,闭紧嘴巴不吐露一个字,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秦仞。
因为血案的真相是他知晓后会崩溃的!崩溃到他的大脑自动选择删除这段记忆!
是,他曾知道真相,然后因太受刺激无法接受而失忆。
他是忘记了,但本该由他承受的痛苦叠加在了阮莺身上。背负着骂名死守一个真相,她花了整整一年才从那地狱般的境遇里咬牙硬挺过来。
她很努力的想跟他好好过,现在他骂她流产是上天惩罚。
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秦仞目光阴冷的看着她,看这个疯子,“为了我们美满的婚姻,好好休息,秦太太。”
他刻意加重了“秦太太”三个字,说完大步离开。肩膀的伤口有些重,秦仞在外科病房沉默的躺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再来阮莺病房,只见一片空空荡荡。
人不见了。
……
三个月后,小镇花店。
阮莺站在一屋子今早刚进的鲜花中间修修剪剪。
她两个月前来到这里并留下,租的正好是花店店长的房子,来来去去她跟店长熟识起来,兴致来时便过来帮忙。
昨晚上店长说镇上最大的酒店为迎接贵宾找她下了个大订单,阮莺今天特意早起来帮忙。弄到下午四点,又跟车去酒店布置。
酒店经理走过来对阮莺说:“你送一束花到顶楼套房。”
他看她的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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