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欢彻底愣住。
她不是拉着莫羽同归于尽,连魂魄也消散了吗?
怎么会还有意识?
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总感觉眼帘像是被压了巨石般沉甸甸的。
鼻翼间却涌入浓浓的血腥味,耳畔边隐隐约约传来阵阵低泣。
苏暮欢难以睁眼看清眼前情况,她不甘的折腾着,突然只觉得身下悬空,周围便是一阵惊呼。
她无来由被吵得心慌,却也感觉到自己从什么地方摔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带着独特温热的大手稳稳的接住了她,紧接着,便被人紧贴胸膛抱住。
这个气息很熟悉……
就好像是爹爹的味道!
苏暮欢心里这般想着,却不敢确定,她害怕,这只是一场幻梦,梦醒了,她不得不去面对那个家破人亡的惨烈结局。
直到一道满是疲惫无力,充满悲伤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都下去吧……”
一屋子战战兢兢,小声哭泣着的下人纷纷退了下去。
然而苏暮欢浑身上下却颤抖得不成样子。
爹爹……
这真的是爹爹的声音!
哪怕是幻觉,她也要再看一眼爹爹,再看一眼就好。
这样想着,她用尽全身气力拼命的睁开眼,顿时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失了魂。
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触目惊心的红,床榻上躺着一道脸色惨白,鲜血浸红下体再没有任何生息的身影,以及一盆盆来不及端出去的血水。
苏暮欢瞬间红了眼眶,她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她的娘亲。
因她而难产选择保她牺牲自己性命的娘亲!
她虽从未亲眼见过娘亲,却在书房中看到了无数爹爹执笔的娘亲画像。
现在却冷冰冰的躺在那里。
偏偏从抱着她的怀抱传来的温度清楚的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难道她重生了?
重生到娘亲难产死去的那天。
苏暮欢想哭却哭不出来,眼眶酸涩。
她尚且有重生的机会,可是娘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前世今生,她似乎都是娘亲的劫。
且不说苏暮欢此时思绪如何复杂,她只是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贪婪而眷恋的望着自己爹爹憔悴而苍白,满脸胡茬,似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的面容。
并未察觉到苏暮欢异常的大将军苏毅腾此时一手稳稳抱着怀中的苏暮欢,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握住爱妻的手。
似乎想要留着她残存的温度,却终究徒劳无功,握得一手冰凉。
此时屋内除了一大一小,空无一人,没有人看到驰骋沙场,胜仗无数的大将军此时哭得犹如孩童般无助。
哭得苏暮欢的心隐隐疼了起来,一寸一寸化为碎片般。
爹爹……
蓦地,苏暮欢惊恐的瞪大眼睛,只因为她看见自家爹爹抽出佩剑横于颈上,似乎不带任何留恋,要追随爱妻而去一般。
“清儿,夫君这就来陪你!”
说时迟那时快……
“哇哇哇…”苏暮欢来不及细想,她刚出生无法说话,只能哇哇大哭。
试图引来他人注意,阻止苏毅腾企图自尽,撒手而去的举动。
她撕心裂肺的哭着,哭声响彻天地,惊起院中阵阵乌啼。
“将军,小姐哭得这般厉害,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果不其然,门外有人敲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
苏暮欢清楚的看见他爹爹手中的动作僵了片刻,终究徒劳的扔下了手中的剑。
她紧提着的心刚落了下去,突然又听到自家爹爹轻轻呢喃的话,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
“清儿,待我将孩子们抚养成人,我会尊重你的意思,帮欢儿找到那个她一生都想朝朝暮暮欢欢喜喜在一起的人,便来陪你。”
苏暮欢惊愕的盯着自家爹爹沧桑绝望的面容,通红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原来,爹爹从这时候就心生死意。
朝朝暮暮,欢欢喜喜一辈子。
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是她娘亲对她美好一生的向往和寄托。
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
前世自打遇上莫羽那一刻起,她就被猪油蒙了心窍,不顾爹爹和家人的反对,死心塌地的跟着莫羽上战场。
浴血十年,本就不喜筹谋的她机关算尽为他除去一切阻碍,拉拢朝中党派。
最后甚至赔上了父兄的性命!
她真该死!
莫羽,莫羽!
想到莫羽,苏暮欢的眸底瞬间迸发出几乎凝为实质般的滔天恨意。
前世欠的债便要你今生来偿!
苏暮欢心中恨意难以平复,突然,只听得嘎吱一道门被推开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便探了进来。
那是一张约莫三四岁年龄的稚嫩小脸:“爹爹,妹妹哭得好生吓人,她是不是饿了?”
他并没有听到苏毅腾的轻声呢喃,也并未发现床榻上的人早已经没有了生息。
只见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看着苏毅腾怀中被襁褓包得圆圆的人儿,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满是好奇。
却是在他看清苏毅腾怀中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时,充满好奇的小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瘪着嘴嘟囔道:“这哪里是什么妹妹,皱巴巴的丑得像只掉了毛的猴子……”
话里话外夹杂着浓浓的嫌弃。
奈何,话音刚落,一个暴栗便重重的朝他头顶敲了下来,引得他一阵痛呼:“二哥,你干嘛打我?”
他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瞪着紧跟着进来一个年龄约莫大了他两岁的男孩。
“谁让你嘴里没个干净,什么没了毛儿的猴子,就算爹爹不拿鞭子抽你,娘亲也饶不了你。”
说话的男孩同样被刚刚出生的妹妹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并未注意到床榻上自家娘亲的不对劲。
从两人进来就一直盯着他们的苏暮欢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撕心裂肺的模样,似是要把所有眼泪都流干了一般。
两人正是苏暮欢的二哥苏珏,三哥苏瑾。
苏暮欢不会说话,只能用哭声来代替自己心中的悲欢与庆幸。
她心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声音。
还好,你们还活得好好的!
特别是她眼睁睁看着以那样惨烈方式死去的三哥,却无能为力。
望着他稚嫩的脸蛋,脑海中瞬间浮现就那漫天的血雾以及淌了一地的内脏与鲜血。
她的心痛得仿佛被万千虫蚁同时噬咬般,痛入骨髓。
“哎!妹妹别哭别哭,大不了我不说你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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