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子里的是沈暮川?
这令我始料未及。
若我是三年前哀国的风云人物,那沈暮川就是三年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位沈渊瑾的兄长,在我嫁来哀国的前两个月,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沦为人人喊打的叛贼,只花了一天时间。
纵使冷宫寂寥,每至月末前来送东西的小太监也会被我忽悠着随便掰扯两句。
坐在门槛的小太监说:“谁能想得到啊?先太后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和敌国的巫王私相授受。”
我端着向日葵花盘,揪起里面的花籽磕开,道:“那沈暮川还是太子啊,就是从哀国的太子换了个身份而已。”
小太监连连摇头:“这怎么能一样?哀国是哀国,敌国和我们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我嘻嘻一笑,漫不经心道:“大不了当质子咯,就像我一样。”
说到敏感的地方,小太监顿时敛了神色,从地上爬起,扫了扫衣摆的灰。
“娘娘,奴才告辞。”
唉,这有什么好避而不谈的?
沈渊瑾能做,还不能说了?
当年他不辞千里亲自到小秦国迎娶我,这可是全天下闻所未闻的。所以一向视我为至宝的父皇母后才会被他这份真诚打动,首肯让我远嫁。
而当我在大婚现场被判为“妖”后,沈渊瑾就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他同我父皇说,我一到哀国就洪水天涝,地动山摇,民不聊生。所有百姓叫苦不迭,群起而攻之,纷纷请求用火烧了我祭天,以告慰天神。而他身为一国之主,只能用其他法子去堵悠悠众口。
比如,借兵出征敌国什么的。
所以不就是“你女儿在我手上,想要她活,你就给我乖乖听话”?
哀国子民眼中,我是不祥妖星。
我自己清楚,我只是个质子罢了。
父皇最终是借了兵,可也因为那一战耗去国中大量精锐,再也不复当年盛况。
沈渊瑾一石二鸟,少了小秦国的威胁,又开疆拓土,博得英名,当真美哉。
“唉。”我叹了口气。
意识到缸子里还泡着个前太子,陡然回神,几步走到泡菜缸子前。
打开盖子一看,一层黑黑的头发。
我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将他捞出来。
……
幸好我今日还没有洗澡。
每日的水供应有限,我也没什么力气来回拎几次,以往都是半盆子水了事。沈暮川闯进来的时候,我的简陋小灶上正烧着水,如今温度正好。
但看他全身酸汤淋漓,被熏得迷迷糊糊的模样,我嫌弃地撇了唇角,把他扶去一旁。
趁他神志不清,我果断脱去自己身上的布衣跳入盆中。
简单洗了洗,出来时,却发现沈暮川那双潋滟的凤眸阴冷冷地盯着我看。
我咽了口唾沫,赶紧系好束带。
“你是打算让我用你用过的洗澡水?”他的语气像要杀人。
我往旁挪开一步,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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