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配音界的神奇存在
“我觉得我可能要脱单了！！！”
宁萌给好友发消息打了一连串感叹号，难道，母胎单身的她，春天要来了？
然而她的记忆却到此戛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宁萌被冻醒了，她迷迷瞪瞪地摸了摸屁股下面，冷冰冰又硬邦邦，硌得慌。
那个声音超好听的美男呢？
缓了两分钟，她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身边既没有美男，也不在酒店的大床房，而是四叉八仰地抱着警察局冰冷的小板凳。
金发碧眼的女警见她醒了，贴心地递给她一杯热水，问她需不需要送她回住处，并安慰她：“没事的，不要有负担，我们时常碰到找不到家的醉汉。”
宁萌挤出一丝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欲哭无泪。
她竟沦落至此，醉倒街头的醉汉吗？宁萌嘴角抽搐。
“还有喝多的小姑娘，也一样。”警察小姐姐不忘补刀。
警察小姐姐实在热情，一直问她需不需要送她回酒店。宁萌一想到坐警车回酒店那画面，一个激灵，连连摆手。
虽是好意，但她消受不起啊，她不想再添这人生辉煌一笔了。
美国西海岸的度假圣地，一个适合发生点浪漫故事的地方，她却喝醉了被人送到警察局，臊得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她脑袋一阵阵抽痛，拿了自己的随身物品，逃难似的跑出了警局，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所以，男人呢？”
事后，好友八卦地回复消息问起来。
“不知道。”宁萌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只是我后来才发现包里多了一个钱包。”
她回国翻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包里多了一个深灰色的卡包，里面只有少量美金，其他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哦，对了，还有一截断掉的红绳，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她没有动，把钱包原封不动地放了起来。
“是那个人的？”
“不知道。”
“对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不知道。”
好友受不了了，问她：“那你知道什么？”
宁萌跪了。对不起，她除了想掐死那个喝断片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好友发那条消息。
宁萌结束了美国短期学术交流回国，回到公司上班，正遇到唐越川在纪录片录制现场发飙。
“我请你来是找你拍片子的，不是等你做造型的，你可以走了。”
唐越川一身绀青色天鹅绒西装，笔直地站在摄像机后面，满脸的冰冷与愠怒，毫不犹豫地让录音棚里面的拍摄对象走人。
宁萌在看到唐越川的那一刻，整个人愣在原地，心脏狂跳。
领导让她来拍摄组帮忙，却没说这里正在拍摄的人是——唐越川。传说中的唐越川，是受人瞩目的配音偶像。
半晌，她才回魂，注意到现场的突发状况。
录音棚里面的人宁萌认识，她同一个工作组的前辈，很有经验的拟音师，在网上粉丝也多。但可能是因为人红了，心态就不一样了。宁萌很少能在公司见到这位前辈，团队里压根就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位前辈究竟在团队中承担什么工作。能在这里看见她，让宁萌也觉得挺意外。
看来，还是唐越川这块金字招牌魅力大，让人趋之若鹜。
宁萌忙跑过去，旁边的人小声告诉她：“枚姐化妆多花了点时间，你知道，她粉丝多，出镜总想美一点。”
片场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被拍的人都被撤了，他们愣在现场，不知道要干什么。
唐越川一米八九的个头站在那儿，让人产生巨大的压迫感。
导演劝说唐越川：“现在我到哪儿再给你找一个懂拟音的人，这行业有多冷门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萝卜白菜，随便捡一个就来。”
唐越川不为所动：“这是你的问题，你找我来做声音总监，那么专业问题我说了算。刚刚那个谁除了不停地摆角度找镜头，还会什么？如果你给我找的人都是这个水平，趁早别拍。”
唐越川连对方的名字都懒得记。
导演急得团团转：“拟音师，你们都给我找去！能上镜的，有镜头感的！”
这时，不知道谁推了宁萌一把：“导演导演，让她试试。”
宁萌顿时一个踉跄，突兀地站到了唐越川和导演的面前。
导演打量宁萌，他刚说完会拟音的稀有，就有个人冒出来，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你会拟音？”导演问。
宁萌看看导演，又看看唐越川，点头。
准确来说，她是音效师，但要解释音效和拟音的区别就复杂了，好再也没人在意。
她本身年纪就不大，又加上面嫩更显小了，导演不太信任。
“是不是太小了？”
唐越川原本不抱任何希望地瞥了宁萌的方向一眼，突然，他停顿了两秒。
他轻轻挑眉，用一种非常古怪地目光看着宁萌。
看得宁萌紧张地眨巴眼，强忍退缩的欲望，屏住呼吸任他打量。
唐越川，配音界神奇的存在。他的脾气简直是臭名昭著，出了名的难伺候，但他从国外红到国内，靠的是绝对实力。他对工作细节无比挑剔，哪儿让他看不顺眼，他能当场翻脸走人，被他骂哭的工作人员估计能从海淀排到长安街。所以，圈内人都怕碰到这位爷，和他合作，代表着无穷的麻烦。但偏偏，这位爷就是流量和质量的保障，他做出来的东西，就是牛、就是受欢迎，又有什么办法？
突然，唐越川弯了一下嘴角，宁萌听见身后的灯光师小姐姐的一声轻呼：“好帅。”哎，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更容易被人们原谅。
唐越川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那就试试。”他随手一指剧本，“就这段。”
宁萌就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剧本”，薄薄的一页A4纸，大致说明了这个纪录片在拍什么，剩下全靠自由发挥。
导演给她简单讲了一下，这是个关于“声音”幕后工作者的片子，通过镜头，记录一部影视作品的声音艺术如何构造而成。
配音演员们一人演多角，用华丽多变的声线创造不同人物的声音。
而拟音，顾名思义，通过人为手段模拟想要的声音。关门声、脚步声、雷鸣声……都可以被模拟。
现在，需要试拍的，就是宁萌拟音的过程。
宁萌捏着那张已经皱掉的A4纸，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她又通过投影仪看了几遍她需要配音的桥段，心中有些想法。
她环顾录音棚，皱眉。如果要按照剧本里的场景模拟声音，这里能用得顺手的道具不算多。
要怎么做，才能满足唐越川大神挑剔的口味？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杂物箱，询问道：“我可以看一下吗？”
唐越川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她从里面找出一个迷你风扇，听了一下声音，暗自点头。
就在这时，录音棚主人养的猫从楼下跑了上来，“喵”地叫了一声，宁萌听了声音，灵光一闪。
宁萌抱起猫，放在工作台上，轻柔讨好地给猫咪顺毛。她把收音的话筒靠近猫咪，屏住呼吸，侧耳——终于，在她期盼的眼神中，猫咪发出“喵呜”的叫声。她给对面的录音师一个手势，她眼前的屏幕上，短片便开始播放，一切准备就绪。
宁萌一只手打开小风扇，一只手安抚地撸猫，防止猫咪听见扇叶振动声受到惊吓。
振动声伴随低频率的“喵呜”的声音一同响起。
导演看着投影屏幕上播放的画面，惊异地瞪大了眼，宁萌模拟的声音，居然和画面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需要她配音的画面中，男主人公清晨醒来，拿起电动牙刷刷牙，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在电动牙刷接触到牙齿的时候，猫咪低声的“喵呜”简直是神来之笔！
那不就是牙齿和电动牙刷摩擦，发出的又尖又细的声音吗？
导演一拍大腿，这妹子，够灵的呀。
仅仅只给十秒的片段配音，宁萌在导演喊停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没有出任何岔子，太不容易了。
宁萌巴掌大的小脸放在摄像机的镜头里面正合适，尤其是她专注工作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神了，你怎么想到用猫的？”导演问她。
宁萌怀里抱着猫，腼腆一笑：“我只是觉得，如果纪录片里有小动物，画面会活泼一些。”
导演觉得自己挖到宝了，兴奋地问唐越川：“这个怎么样？”
唐越川不置可否，看不出情绪：“今天先拍我的部分，剩下的等通知。”
导演被他磨得没了脾气，说要宁萌试镜的是他，把人家晾在一边的也是他，这都是啥毛病？
那边，一直没走的杨枚看着录制现场的人。嘴角挂着冷笑，又看了一眼宁萌，把手里的剧本揉成一团，愤怒地扔在地上。一跺脚，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宁萌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宁萌收拾东西也准备离开，突然，唐越川的经纪人跑过来找她，让她稍微等一下。
说是唐越川吩咐了，有话要和她交代。
宁萌顿时受到不小的惊吓，唐越川大神要找她？
她今天莫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话被旁边的灯光师小姐姐听见了，她捧着小本子和笔，小声拜托宁萌：“你一会儿问唐越川大大要个签名吧，我们全家都是他的粉丝。”但是她本人完全不敢和唐越川说话，可唐越川的配音作品，还有他在综艺上的表现，实在太深入人心。
宁萌就这样被寄予厚望，捧着本子坐在小角落等唐越川收工。
时间流淌，宁萌坐在椅子上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等她猛然抬头的时候，发现录音棚外面天全黑了，而棚内一团漆黑，灯全关了。
她差点吓得一屁股从座位上摔下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电筒。没想到慌乱间手滑，手机“砰”地跌落在地，空荡的棚里响声骇人。
她在地上摸索半天，指尖不慎带到手机，将它推向更远的黑暗中，宁萌两眼抓瞎，她只好另寻他法。缓慢站起来，扶着墙寻找出去的大门。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有人吗？唐老师，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
白天拥挤的录音棚如今显得空空荡荡，幽暗的室内，只有监控提示灯一闪一闪亮着诡异的红光。不知道哪里蹿出一阵凉风，贴着宁萌的后颈吹过，宁萌的汗毛倒竖。这时，突然传来“噼啪”一声脆响。
宁萌闭眼，尖叫：“啊——”
灯亮了。
她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不过就是跳闸了，鬼叫什么。”
她双眼睁开一条缝，向后看去，总闸下面，唐越川正远远地看着她。
虚惊一场。原来是唐越川一人加班到现在，跳闸后下楼去调整电闸了。
宁萌捡回手机，脆弱的手机屏幕绽开肉眼可见的裂缝，看得宁萌直心疼。注意到唐越川打量的目光，宁萌顾不上苦命的手机，把它往包里一扔。有唐越川在的地方，他就是头等大事。
宁萌双眼迎向他的目光，只等唐越川发话。
“跟我来。”唐越川说。
唐越川的车停在工作室门口，经纪人在车里等着送唐越川回家。
唐越川对他说：“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回。”
经纪人一脸犹豫地看着他，他可没忘，上一次让唐越川自己开车，在德克萨斯州高速公路上超速、被开罚单、还险些撞到蹿出来的野鹿，为了避让车头一头栽到树桩上。他后来去到现场处理事故，看见整个瘪进去的跑车车头，心脏差点没被唐越川吓得跳出来。
唐越川不理他，一把拿过钥匙，对宁萌说：“上车。”
然后，他一踩油门，就把车开走了，经纪人被丢在路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去。
坐在副驾驶的宁萌也一脸茫然，她小心翼翼地问：“唐老师，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家。”唐越川说。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一起回家，嗯……不太好吧。
唐越川手握方向盘，红绿灯晕染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鼻梁高挺、面容冷峻。
车辆来回穿梭，唐越川一路狂飙，变幻的光线在他脸上掠过，一帧一帧，好像从电影镜头里驶出的，交错的光影。
宁萌正纠结，万一唐越川要请她上楼坐坐怎么办哦，yesorno？宁萌的脸颊莫名微红，想入非非。
只听唐越川问她：“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宁萌捏衣角：“哈？我要说什么？”
唐越川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导航，说：“从现在开始，到我家十七公里，你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你做的事，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萌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唐越川说的事情听起来非常严重，他的每一字她都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她想，大神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是她的某些行为让大神不高兴了，她一定要好好想一想，问题出在哪里。
于是，她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路。
到达唐越川高档公寓小区的附近，唐越川把车停下，侧头看她，等着她回答。
宁萌被他瞧得很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跟小学生见到教导主任似的，规规矩矩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歪头问：“唐老师，你刚刚是在念台词吗？”
这是她想到的一千零一种可能里面，最合情合理的一种。
唐越川脸色一沉，还挺会装。
他严肃地看着她，伸出手，把手机递到她的眼前。
什么意思？
“手机拿出来，微信扫一下。”
宁萌不敢有异议，手机弹出提示：是否发送申请，求添加对方为好友？
在唐越川强大的威压之下，宁萌颤颤巍巍地点确定。
唐越川收到申请后，冷漠点头，问她：“名字。”
“宁萌。”
“年龄？”
“二十二岁。”
“身份证号？”
宁萌：“3×××××19××××××××××”
“带身份证了吗？”
宁萌点点头。
“好，拿出你的身份证，放在胸前，看我。”
宁萌拿着自己的身份证，一脸无辜地被唐越川的手机镜头如实记录。
唐越川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哼”，尾音微颤，如一缕青烟，难以捉摸，片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然后，他说：“我到家了，你下车吧。留步，不劳驾你送我。”
放宁萌下车前，他目光凌厉，又补充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想通了，给我微信，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不要试图挑战他。
唐越川车尾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给宁萌一片汽车尾气。
宁萌目瞪口呆，等等，这就是唐越川说的回家？他自己回家了，然后把她扔在半道上？
宁萌被丢在瑟瑟冷风中，她环顾左右，唐越川停车的地方树影憧憧，马路四通八达让人晕头转向。最关键的是，这里是远离市区的富人区啊，哪有出租车会往这里开？她终于明白，她不应该对传闻中的魔王唐越川心存一丝幻想，人性这东西在唐越川身上，不存在的。
车子驶入车库，唐越川拿起电话，说：“不用找了。”
“我找到她了。”
嗬。
宁萌在马路口吹了四十分小时的冷风，才等到一个司机接单，等到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她还处于被唐越川一番话莫名震惊的眩晕状态，怎么说呢……就像是好好的女同学，走在放学路上，突然就被隔壁校霸拦住，耍狠威胁说：“放学等着，小心挨揍哦！”
她：我做错什么了？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回到出租屋，她才发现，灯光师小姐姐交给她的本子和笔还在她背包里。想到自己面对唐越川时那怂样，她真是愧对对她寄予厚望的父老乡亲。
宁萌站在淋浴间，沐浴液雪白的泡沫顺着水流打个旋冲进了下水口。她没忍住，抹掉手机屏上的水雾，点开微信，看着唐越川的头像。
这是怎样离奇梦幻的一天。
宁萌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通过这种方式得到唐越川的微信号。
缓过劲来，她想尖叫告诉全世界，这不是一般人的微信号，这是唐越川的微信号！
他们俩的对话框一片空白，只有孤零零的一句灰色小字的提示：对方已通过的申请，现在你们可以开始对话。
唐越川的微信头像和他的人一样酷，白茫茫一片，微信名更是简洁，只有的一个句号。
宁萌犹豫了一下，给唐越川改了个备注“唐越川”，然后置顶。
等她从淋浴间里出来，裹上浴袍，她的目光又落在手机上。她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摁灭，又摁亮，然后还是又打开唐越川的名片，把他的备注改成了一个Emoji表情：小恶魔。
吹干头发，她走进卧室，钻进被窝，懊恼地把头埋在枕头里，突然喊了一声：“啊，唐越川！”我要拿你怎么办。
她忘了还开着的智能AI音箱，音箱收到她的指令，清冷的女声响起：“主人，已为您匹配‘唐越川’。”
音箱自动连接手机蓝牙后，开始播放唐越川的直播音频。
唐越川今天居然直播了？还是大半夜的？宁萌猛然翻身坐起来，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
她打开音频App一看，果然，唐越川正在直播间里跟粉丝聊天。
唐越川一直有语音直播软件的账号，但他只在品牌方请他入驻的那一天完整地直播过一个小时，其他时候都是随缘出现，俗称：缘更。
唐越川低沉性感的声音传来，她听见粉丝要求他念的奇怪句子：“动物园里有小兔几、小凶许、大脑斧、梅fa怒、小海疼、发福蝶……”
透过声音，她几乎能想象出唐越川不耐烦，偏又硬着头皮念的样子。
唐越川最后没忍住，皱眉吐槽：“你们喜欢的，都是什么啊？”
弹幕汹涌，疯狂地刷：大大你一点都不温柔，大大又凶凶。
唐越川脾气不好，但是一点都不影响他在粉丝心中的绝高地位，他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唐越川嗓音迷人，随便说一句话，粉丝抱着耳机，就能脑补出一出风起云涌的虐恋大戏。曾经也有偶像想学唐越川，走“耿直”路线，硬怼粉丝，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玩脱了。到现在一两年都过去了，那位偶像还在网上被脱粉的群众追着骂。
所以说，唐越川这样的人物，无论放在哪里，应该都是独一无二吧。
唐越川又念读者发上来的弹幕：“有人问我会跳海藻舞吗？”
“哦，海草舞。”
“不会。”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跳，下一个。”
弹幕：“哭了哭了，嘤嘤嘤。”
又聊了一会儿，他说：“早点睡。”
宁萌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不早了。可唐越川磁性低沉的声音环绕在耳边，让她舍不得去睡。
弹幕又有人齐刷：“太晚了，大大才要早睡。”
又有人刷：“大大，收圈外女友吗？”
宁萌有贼心没贼胆，暗自在后面那条弹幕上点了个赞。
在听见唐越川的声音之前，宁萌一直不能理解，什么叫苏到腿软、什么叫开口跪。直到听到唐越川的声音，宁萌才知道，原来这世界真的有人靠嗓音就可以撩人。
“问我是不是今天心情好？”
唐越川的嘴唇似乎是碰到话筒，一阵沙沙的杂音之后，唐越川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说：“是呀，还不错。”
碰到一个有趣的小姑娘，像个敏感的小动物。
宁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听，唐越川似乎轻笑了一下。
她脑子顿时发涨，像是跌落在一团棉花里。心情好？为了什么？
唐越川对着话筒说：“晚安。”
宁萌在心里说，晚安。
第二天一早，宁萌顶着一对黑眼圈，接到导演的电话。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导演语速飞快地告诉她，她的试拍片段大家一致通过了，正式邀请她参与拍摄。
好吧，其实所谓的一致通过，就是导演举起双手双脚说“是她，我就要她！”
唐越川微扬的下巴在一片寂静中，轻轻点了一下。
导演立马就喜滋滋地去跑去联系宁萌了。
宁萌却有些发怵，导演察觉出她的犹豫，电话里让她仔细考虑，下一秒，就拨通了宁萌领导的电话。
这么说吧，宁萌所在的音效团队，在公司的地位岌岌可危，这个团队今年会不会被裁撤都不知道，所以才有宁萌四处借调串场的情况发生。对于整个团队而言，非常需要这个工作机会，宁萌的团队领导立马打电话给她。
“宁萌、萌萌、萌妹、萌姐啊，这个工作你必须接。我们团队还有没有明天的太阳，就靠你了。”组长哄她。
宁萌沉默。
“你不是很崇拜唐越川吗？我们都看到了，你手机里都是他的音频，这么好的机会，要抓住啊。”
宁萌被人戳破心思，耳朵根顿时变成浅浅的粉红。
她不是不想和唐越川共事，甚至可以说，没有人能够抵御和唐越川这样的超级大咖合作的诱惑，但她也是真的怕呀。
不是怕唐越川要求高，是怕自己做不好。
然而，怕也没用。
她的手机上突然收到唐越川的消息：“中午十二点，过来试道具。”
大神就是大神，不睡觉、不吃饭。
要成仙了！
拟音工作对于很多人来说，十分陌生，因为它考验的是人的想象力。
就比如说，宁萌在学校选修拟音时，课上老师曾经问他们四个问题。
“踩雪的声音怎么做出来？
“打在窗户上的雨？
“切生鱼片？
“你认为，做好‘声音’这一行，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如果不是有过钻研，她也不会想到，踩在稻谷上可以发出踩雪的声音。而雨声是拟音师在拟音棚里用一根水管做出来的，切鱼片就更有趣了。每个拟音师习惯用的道具或许不同，但绝对不会有拟音师傻到用真的鱼去切。
很多声音，都存在在人脑的想象中。
所以，她回答：“是想象力。用自己的想象，满足观众对声音的想象。”
拟音不是后期音效师的必备技能，但懂得拟音无疑是极有力的优势。
此刻，小会议室里，投影屏幕上正在播放画面。
干净整洁的卧室。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躺在床上的一对年轻夫妇在手机的闹铃声中醒来。
一只胖橘猫蹲在他们床对面的衣柜上，看准了时机，一跃而下。炮弹出膛似的直奔主人的床上而去，稳稳地砸在女主人脸上，让女主人吃了一嘴的猫毛。
男主人半梦半醒睁开眼，看见女主人和猫近身搏斗的样子，他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女主人想要踹他一脚，他一个闪身，完美躲过了这一波攻击。
两人分别洗漱，男主人对着镜子刮胡子，女主人路过的时候轻轻吻了一下他，说：“嗯，刮干净了。”
男主人笑着去厨房烧水，开水“咕嘟、咕嘟”开始冒泡，然后烧水壶发出尖锐的哨声，提醒主人，水烧开了。
……
画面定格在这里。
如果有旁人在这里，一定会奇怪地看着宁萌这群人。因为他们看的短片视频，大部分时候是没有声音的，或者是收音之后出来的不合格音质。
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家常便饭。后期的声音制作，就是拿着半成品画布的画家，他们要在上面抹上自己的颜色。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声音和画面的契合做到极致。
唐越川、宁萌、导演几人围坐在录音棚旁边的小会议桌上讨论脚本，写脚本的女编剧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在手边上的白板上写写画画，重点圈出了烧开水的这一段。
“如果最终我们把这个纪录片剪成二十分钟的短片，那么这段画面会很重要。在前三分钟范围内，要能留住人，让观众看了会有‘哇哦’的感觉，而不是这是个无聊枯燥的教育片。”
唐越川点头：“没有传播，就没有意义。但实质性的意见呢？有没有？”
嗯……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没事砸钱玩、有没有人关注都无所谓的偶像。
女编剧有些尴尬地推了一下眼镜，半天没有下文。
休息五分钟，宁萌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听见隔间里面，女编剧在和别人抱怨。说和唐越川工作压力大，加班的时候唐越川连杯奶茶呀、咖啡呀什么的都不会点给下属。
又说唐越川自从回国以后，一直在吃老本，没有预想中那么大的发展。现在又要拍宣传纪录片，她打心眼里不相信纪录片会取得什么成绩，趁还有粉丝愿意埋单，幕后转台前，演演电视剧不是挺好。
她说：“真是异想天开，主创团队更不给力，找的音效师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能干吗。”冲水的声音传来，“是不是成功人士都是这种直线思维，觉得成功一次，后面的一百次都会成功？脑子有病就应该去吃药，我要不是看在钱的分上……”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从隔间走出来，看见躲避不及的宁萌，愣了一下，然后跟没事人似的挂断电话、洗手，扭腰准备走出去。
宁萌盯着她，紧紧捏着擦手的纸巾。
宁萌的粉丝心态顿时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膨胀起来——你骂我可以，但你凭什么骂我偶像？
陈编剧这种，就属于典型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她真替唐越川感到不值。
其实，走到唐越川这个高度根本没有必要再那么拼，大可以提前退休，拿着钱去享受花花世界。但唐越川从头到尾都像是一柄利剑，寒光一闪，就要出鞘的剑。
锋利、笔直、不肯放松。
宁萌从不轻易发怒，甚至都很少跟人有红脸的时候。但是，今天她就是生气了，她脱口而出：“你等等！”
陈编剧倨傲地转头，看着她：“有何指教？”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陈编剧不屑地冷笑：“字面意思。讲的又不是你，你瞎激动什么？”
“如果你觉得唐越川发展方向不对，你可以当面告诉他，背后说人算什么？”
陈编剧冷冷一笑：“怎么，崇拜他？现实可不会跟你讲理想崇高，只会跟你讲利益开道。”
“是，这个圈子来钱是很快，所有人都想往前跑，生怕落后。搞配音就是挣得没他们多呀，怎么了？但唐越川愿意专注做这一件事，他愿意给大家开一扇窗，让大家看到台前幕后，你凭什么说他错了？你挣的，不也是他给的钱吗？”
“幼稚。”
陈编剧匆匆走出去。
宁萌冷静了一会儿，才向会议室方向走去。
等她们都走了之后，走道拐角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正是唐越川。
他指尖夹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轻嗅。
刚刚的对话，不知道被他听去多少。
唐越川目光微凝，看着宁萌离开的方向，不知想些什么。如果宁萌看见，一定会惊讶，一向不假辞色的唐越川看她的目光里竟流露着欣赏。
回到会议室，宁萌试图提出自己的想法，却总被陈编剧打断。
宁萌说：“我觉得如果让镜头切换更频繁一些……”
“你看过几部纪录片？你专业还是我专业？”
可能是因为厕所的不愉快，陈编剧对宁萌的轻视都懒得掩饰了，又或者为了掩饰她自己的尴尬，她整个人都充满攻击性。
“要不，我把位置让给你，你来讲。”
宁萌看了她一眼，强忍着想把手里的笔塞对方嘴里的冲动，站起来说：“陈编，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
有些时候可以软弱，但有些时候不能。
她不习惯公众场合和人翻脸，强撑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藏在身后握成拳的手早已忍不住微微颤抖。
陈编剧冲她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事精。”
导演陆正是个老好人，见她们火药味渐浓，站出来劝道：“大家都冷静一下……”
最冷静、最淡定的人就是唐越川，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陈编辑仗着有经验就摆谱，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说：“我时间不多，要先走了，要不我们下次开会时间再约，只是参会的人，我希望两位老师再考虑一下。”
宁萌呆住了，还有这种操作？她就差指着宁萌的鼻子说，有你没我了吧？
宁萌又急又气。
如果陈编直接撂挑子走人……宁萌有些担忧地皱眉，看了唐越川一眼，她不想给唐越川惹麻烦。
“你有什么要说的？”唐越川问宁萌。
“我……”宁萌环顾四周，停顿一秒，“我没什么要说的，我接受任何安排。”
陈编剧冷笑。
但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唐越川说：“行，既然陈编剧没时间，那就走吧。”
唐越川眼皮都没抬一下，补充道：“以后也不用来了。”
这回轮到编剧傻了。
她看着唐越川半晌，嘴半张着，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越川手里的笔随意地往桌上一摔，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不耐烦地挥手，袖扣上镶嵌的红宝石在太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
“还不走？还有，以后只要有我名字的项目，都不欢迎你。”
最后，陈编剧气得脸通红，红着眼睛跑走了。
宁萌震惊，靠桌沿低头站着，唐越川余怒未消，整个会议室温度骤降。宁萌仿佛能看见冰碴往下掉的画面，她不想触雷，努力把自己缩小。
结果被唐越川点名：“宁萌，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宁萌一个激灵：“虽然今天是我见到唐老师的第二天，但是唐老师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深深觉得我应该多向唐老师学习，珍惜和唐老师共事的每一分每一秒……”
然后，她编不下去了。
唐越川敲了敲桌面：“说重点！”
宁萌被他吓到，话不经过脑子就全出来了：“两次见面，两次目睹唐老师赶人，我能不能问一句，我们这样真的不会缺人吗？”
导演在一旁好想要给宁萌唱歌，先唱一首《掌声响起来》，再唱一首《勇气》，最后，送她一曲《凉凉》。
你知道唐越川的最高纪录是多少吗？
这才一天赶走一个人而已，魔王的名号那不是白叫的，在唐越川工作室里面干半年以上的，都是猎头紧紧在后面盯着的人才，他们有一个光荣称号——幸存者。
“她不走，要不你走？”唐越川嘴角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宁萌瞪圆双眼，疯狂摇头，她来这一趟，可不是为了被赶走的。
“不想成为下一个她，就努力一点，继续。”唐越川严肃道。
突然，宁萌若有所思地蹲在唐越川的身边，幽幽地问了一句：“唐老师，我能提问吗？”
唐越川看着眼前的问题宝宝，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说。”
“你刚刚赶人，有没有千万分之一的原因，是因为我？”宁萌眼巴巴地看着他。
唐越川愣了一下，没想到宁萌会这样直白地问这种问题，他和宁萌对望了两秒。唐越川漆黑清冽的眸子里倒映着宁萌巴掌大的小脸，然后他伸出手指，戳在宁萌软绵绵的脸颊上，轻轻用力，把她的脑袋转向落地窗的方向。
唐越川的工作室坐落在CBD大楼顶层，八十八层的高度，外面天朗气清。
他问：“现在什么时候？”
“白天呀。”宁萌回答。
唐越川笑了一下：“所以，你的梦，我建议留到晚上做。”
“啪嗒……”宁萌的心掉地上，碎了。
但是她看着唐越川春风化雨般，陡然流露的微笑，只想要捂胸口。唐越川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脸颊显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妖孽，为什么要冲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她真的承受不住啊。
有的人撸猫成瘾，有的人吸烟成瘾，但是，导演第一次见原来有人逗小姑娘也会上瘾。
导演默默抬头看天花板，这个世界，就这样吧。
这一天结束时，唐越川整理了一下熨烫平整的衣服，经纪人进来找他，他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
他站在高大透明的落地窗前，身后是市中心西沉的斜阳。
他转身对宁萌说：“我看你今天有许多感悟，不少话要说的样子。这样吧，你交份工作周报告给我，五百到一千字，不强制，好吧？”
宁萌突然很想去发帖提问：
1.“当大boss说我这个要求不强制，凭自愿，翻译一下：是不是你不做就死定了？”
2.“有没有哪一刻，让你觉得粉错了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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