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冬月,雪落满城。
太医院的角落中,唐娇娇只着一件单薄襦衫,立在寒风中的身子摇摇欲坠。
她看着从老太医手中接过的药丸,唇齿相颤:吃了它,往后三个月我当真便会像患了肺痨一般死去?
老太医迟疑了一下才回:是,公主当真想好了?
他视线落在唐娇娇脖颈和手腕上,还未消下的红肿不知何时又多了些淤青。
老太医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但也只能悲悯地叹息一声。
唐娇娇似是觉察到他的目光,她后退了两步侧过身:那些棍棒落下来的疼比死痛苦的多,这药于我是解脱。
说着,她将药丸一口吞下,利落转身而去。
老太医望着唐娇娇离去的方向,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学院门外。
唐娇娇站在角落中,两颊冻的通红,嘴唇却渐渐泛了白。
她望着门檐上的牌匾,稍显憔悴的脸漾起一抹浅笑。
还有三个月,足够她陪着他。
午时过半,太学院的门终于开了。
年幼的皇弟们还有宗师子弟尽数离去后,唐娇娇才瞧见与友人相携而出的贺北城。
她黯淡的双眸霎时燃起了一束光,胜过日下的莹莹白雪。
唐娇娇忙裹紧衣领,将身上的伤痕遮住后,迎了上去,笑唤:先生,我在这儿!
贺北城闻声,眉头一蹙。
再看唐娇娇褴褛的衣衫,斥声道:公主这般穿戴,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唐娇娇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补丁的衣服,又看了看贺北城洁白的袄氅,强扯着嘴角:我不受宠,除了先生,谁当我是公主。
说罢,突将怀里一直捂着的滚烫红薯献宝似的递到贺北城面前:这是上次先生未吃到的烤红薯,就是京城东角那家,先生快尝尝。
那家店子客如流水,价也高出一大截,唐娇娇替冷宫宫女守了十多日的夜才得以换来买一个红薯的钱。
然而贺北城只是扫了一眼,她讨好的笑更是刺的他烦躁:北城受不起。
话落,他转身便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唐娇娇忙追上去,一边小跑着一边掀开车帘:先生,你当真不尝尝?我等了很久才买到的。
也不管贺北城接不接,直接将红薯塞进他手里,却将他的衣袖蹭出一片黑灰。
唐娇娇有些懊恼,想着下次一定要记得让店家包的紧实些。
公主以后莫要再做此等自降身份的事,回宫吧。贺北城的声音清冷。
唐娇娇神色一变,脑海中不断闪过她被棍棒痛打的画面,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要回去吗?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知道了,先生也早些休息,我改日
唐娇娇话还未说完,贺北城的马车已经到了几丈外,只留下雪中两道深深的车辙。
她怔怔地看着马车,想像往常那样朝它笑笑。
突然,红薯像腌臜一样被人从车窗中扔了出来,砸落在雪中碎成了一滩泥。
唐娇娇愣了片刻,顺着车辙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冰凉的指尖戳着只剩一丝余温的泥,眼眶渐渐泛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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