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礼乐交相。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如披着红袍的金龙般,从丞相府沿着盛京大街,一路飞入那辉宏壮丽的皇宫。
玉相瑶一身凤冠霞帔,妆色雍容而华贵。
看着那高台之上身着黄色龙袍的身影,她微微抿了抿唇,面若桃花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
这是她的封后大典,而台上的男人,是她这辈子唯一心悦之人。
文武百官、万民瞩目中,玉相瑶在礼官的搀扶下,一步步向楚晔走去。
然而,当她笑着抬眸向楚晔看去时,那熟悉的俊逸面孔忽然变成了荣贵妃那张美艳的脸孔。
而玉相瑶则被狠狠地扣押在地上,双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只见荣贵妃柔若无骨地倚靠在楚晔的怀里,媚眼如丝地撒娇道:“陛下~瑶婕妤偷了您赏赐给妾身的玉如意还不肯承认!”
楚晔的眼中仿佛只有荣贵妃一人,连眼神都没往台阶下扫过,冰冷、毫无情绪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那便废去她婕妤之位,打入冷宫。”
玉相瑶猛地睁开眼,气息有些急促而紊乱,眸底还带着被梦魇纠缠的惊慌。
入目之处,是一座暗无天日而冰冷刺骨的废殿,而玉相瑶,被孤独地悬挂在这废殿中。
她的手被两根闪着寒光的铁质锁链拷着,凌乱的发丝缠绕在她的肩头、身上,平添一种沾染着死气,却又令人惊心动魄的残败的美感。
所谓封后大典,不过是一场梦。
可打入冷宫,却是真真切切的。
荣贵妃甚至为了羞辱她,命人将她锁起来,悬吊在这废殿里。
而楚晔,那个曾经许诺她美好愿景的男人,从头至尾都在骗她!将她利用完后,转身弃之敝履!
这一切,都是她识人不清的后果。
忽然,锣鼓喧天的喜庆之声从外传来,那是楚晔迎荣贵妃为后的庆典之声。为先帝守孝三年后,这封后大典成为了举国上下的大事,声势格外浩大。
玉相瑶垂眸,冰冷的讥笑声从唇间溢出。
守孝三年?正值壮年的先帝为何突然暴毙,而默默无闻的楚晔为何能在先帝驾崩后,一跃而上成为新帝。这天底下,除了楚晔和玉相瑶,也只有死人知道了。
恍惚间,她感觉这废殿里的气息都变得稀薄起来,视线也渐渐模糊了,当玉相瑶的视线彻底涣散之时,她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人是楚晔的隐患了。
她开始低沉沉地笑了起来,粗糙而嘶哑的声音在废殿里,如同鬼魅一般。
楚晔啊楚晔,那由万千白骨堆积而成的龙椅,你坐得……还舒坦吗?等着吧,总有一天,会有数万万的手,将你从那龙椅上,扯下万丈深渊!
若有来世,我玉相瑶,定要将你今生带给我的耻辱和折磨,千倍万倍奉还之!
废殿外,是喜庆的欢腾潮涌,而在这阴冷的殿中,那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早被熬得油尽灯枯,带着一具残败的躯体,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
意识模糊中,玉相瑶感觉背部似乎有火在烧一样,又疼又痒。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看清了周围物事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她在丞相府的闺房?!
她不是死了吗?玉相瑶缓缓地眨了眨眼,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纤细莹白,肤如凝脂,没有任何被折磨过的伤疤或印记。
就在这时,那呼唤她的声音的主人似是有些等不及了,一下子拉开了她的床帘,轻声道:“小姐,嬷嬷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放肆。”玉相瑶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丫鬟。
如画慌忙跪下,“小、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玉相瑶缓缓坐起身,她的意识渐渐由混乱变得清晰起来,看着跪在面前的、面若十二三岁的如画,眼底有暗色在翻滚纠缠着,掩在被子下的手慢慢攥紧。
“出去,叫如诗进来。”她克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带着厌恶的视线从如画身上移开,声音冷冷道。
如画一愣,但还是听从她的命令,出去换了如诗进来。
玉相瑶长长地吁出口气,眼神有些复杂。
她从小有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如诗,一个如画,后者伶俐乖巧,向来深得她喜爱,可最终也是如画,狠狠地背叛了她!
如诗伺候着她更衣洗漱。当看到铜镜里的自己时,玉相瑶的心忽然一颤。
这分明是十四岁的她!原来,她竟回到了六年前啊……
忽然,玉相瑶想到了什么,她淡淡道:“如诗,院子里的嬷嬷是……”
如诗低着头,犹犹豫豫道:“小姐,恕奴婢多嘴,您还是别和刘嬷嬷置气了,刘嬷嬷是老夫人的人。若是和她作对,恐怕夫人又要在背后……”
闻言,玉相瑶微微一怔。
原来是这个时候啊。
玉相瑶记得,她十四岁的时候,在兵部侍郎之女的生辰宴上,与侍郎之女吵了起来,让父亲十分难堪,压着她上门给侍郎之女道歉,甚至在回府后禁了她的足,并从祖母身边调了一个管教嬷嬷来教她规矩。
只是年幼的她素来倔脾气,这管教的刘嬷嬷,更是站在她那嫡母一边的,平日里教导她的时候,没少在暗地里打骂她。
想到这里,背部火辣辣的疼痛便有了解释。
玉相瑶的眸色微微冷了下来。
前世的她忍无可忍,向祖母告状,结果被刘嬷嬷和嫡母反咬一口,导致本就对她冷淡的祖母更是不喜她。
眼下,重来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处于那般境地!玉相瑶勾起了唇,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姣好面容,微微扬起下巴,淡淡道:“走吧,别让刘嬷嬷等急了。”
刘嬷嬷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她手中拿着戒尺,看着那走近了的身影,冷哼一声,声音有些阴阳怪气道:“瑶小姐真是让老奴好等啊……”
她正欲借着玉相瑶起晚了这点发作,却没发现那平日里娇蛮的少女此时格外淡然从容。
“刘嬷嬷,您既是父亲从祖母那请来教瑶儿礼仪的……”玉相瑶眉眼弯弯,桃花眼中带着丝丝笑意,嗓音却格外冷漠,“那你为何见了我不行礼?!”
那清冷的声音带着摄人的气息,令刘嬷嬷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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