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安是被手腕的灼痛惊醒的。
不是之前那种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灼热感,像有块烙铁贴在内侧皮肤上。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客栈房间的桌子上,手臂下压着摊开的笔记本——他昨晚试图整理思路,写着写着竟睡着了。
窗外天光大亮,看日头已是上午八九点钟。
灼痛感来自左手腕。周子安卷起袖子,倒吸一口凉气。
昨晚还只是淡红色细线的烙印,一夜之间变得清晰无比。那是一个完整的、缩小版的金镯纹样,深深印在皮肤里,颜色暗红,边缘微微凸起,像真正的烙印。更诡异的是,纹路似乎在缓慢地……蠕动?像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脉搏轻轻起伏。
他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皮肤,一阵尖锐的刺痛直冲脑门!
“嘶——”周子安缩回手,额头渗出冷汗。
不是幻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向桌上的金镯。镯子静静躺在那里,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起来就像一件普通的古董首饰。但周子安知道,它一点也不普通。
“沈小姐?”他试探着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按照昨晚沈清月的说法,白日她魂力弱,只能栖身镯中。那现在……
周子安的目光落在金镯上。他犹豫了几秒,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碰了碰镯身。
冰凉。没有昨晚那种滚烫感。
他又碰了碰,还是没有反应。
“沈清月?”他提高音量。
依然安静。
周子安皱起眉。是白天她无法回应,还是……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他产生的幻觉?一个因为过度疲劳、吸入霉菌孢子或者接触了某种致幻物质而产生的、极其逼真的幻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对啊,这才合理。老宅年久失修,滋生霉菌,某些霉菌孢子确实能致幻。再加上心理暗示——他本来就冲着灵异故事来的,潜意识里已经预设了“见鬼”的可能性。然后手指划伤,轻微失血,低血糖……多重因素叠加,产生一个完整的幻觉体验,完全说得通。
至于手腕上的烙印?可能是某种接触性皮炎,或者心理作用产生的躯体化症状。
周子安越想越觉得合理。他长舒一口气,几乎要笑出来。吓死自己了,真是……
他起身准备去洗漱,刚站直,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胃里翻江倒海。他踉跄着扶住桌沿,才没摔倒。
低血糖?他昨晚没吃晚饭,又经历了那么大情绪波动,确实有可能。
周子安撑着走到背包前,翻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化开,但眩晕感没有减轻,反而更严重了。而且……冷。
明明是大夏天,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赤身站在冰窖里。他看向窗外,阳光明媚,气温至少在三十度以上。
可他就是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不对劲。
周子安跌跌撞撞走到镜子前。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眼底有浓重的黑眼圈——不是没睡好的那种,而是像瘀血一样的青黑色。而左手腕上的烙印,颜色似乎更深了。
“沈清月!”他对着空气低吼,“是不是你搞的鬼?!”
没有回应。
但下一秒,桌上的金镯,轻轻震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手机静音模式下的震动。但周子安看见了,也感觉到了——他左手腕的烙印,同步传来一阵灼痛。
镯子又震了一下。
这一次,周子安清晰地看到,镯子内侧“永结同心”四个字,闪过一抹暗红色的光。
不是幻觉。
他昨晚经历的,现在正在经历的,都不是幻觉。
“你出来!”周子安抓起金镯,用力攥在手心。镯子冰凉刺骨,但那冰凉仿佛有生命,顺着他的手掌往手臂蔓延。“说话!这到底怎么回事?!”
依然没有回应。
但周子安能感觉到,镯子里有“东西”。不是实体,而是一种……存在感。就像你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松开手,金镯掉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冷静。必须冷静。
周子安深呼吸,强迫自己思考。沈清月说过,血契会让他“慢慢变得像她”——畏光,喜阴,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现在这些症状:眩晕、发冷、脸色惨白……不正是“像鬼”的开始吗?
四十九天。如果四十九天后他真的变成半人半鬼……
周子安不敢想下去。
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
第一个线索:沈清月的尸骨。
她说过不知道尸骨在哪里,但昨晚她也提到,再醒来时“已经挂在房梁上”。那意味着,她的尸体最初是在沈宅西厢房的。后来为什么不见了?被谁转移了?转移到哪里?
周子安抓起笔记本和笔,开始罗列可能性:
1. 沈家人偷偷移走掩埋——可能性低。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正常父母应该报官或追查,而不是偷偷移尸。
2. 李家人移走——可能性中。为了掩盖真相?但沈清月是“殉情自尽”,对李家来说不是丑闻,没必要多此一举。
3. 第三方移走——可能性?动机不明。
4. 尸体根本不在沈宅,而是死在别处——但沈清月的记忆是在沈宅醒来,悬梁。除非她的记忆有误,或者……有人伪造了现场。
周子安停下笔,目光落在从沈宅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上:日记本、两个瓷瓶、照片。
他先拿起照片。那张合影里,沈清月穿着学生装,笑容干净。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孩,会在几个月后穿着嫁衣悬梁自尽。

他又翻开日记本,重新读最后几页。字迹潦草,力透纸背,能看出书写者当时的绝望和愤怒。
【父亲予我一瓷瓶,曰是安神汤,嘱我洞房夜予李郎服下。瓶中药液色深味苦,不似寻常汤药。我心不安,藏于枕下。愿是我想多了。】
周子安拿起从枕头下找到的那个瓷瓶。红布塞得很紧,他用力拔开,那股甜腻刺鼻的味道又飘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
他需要一个化验的机会。但青石镇这种地方,肯定没有专业的检测机构。去市里?最近的市区也要三个小时车程,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
“周记者?你醒了吗?”是阿桂的声音。
周子安连忙把桌上的东西收进抽屉,起身开门。
阿桂端着托盘站在门外,上面是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和两个馒头。她看到周子安的脸,吓了一跳:“哎哟!你这脸色……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请镇上的王大夫来看看?”
“不用不用,”周子安勉强笑笑,“就是没睡好,有点低血糖。”
阿桂将信将疑地把托盘递给他:“那你赶紧吃点东西。对了,早上陈默来找过你,说想跟你聊聊沈家的事。”
陈默?周子安想起那个本地教师,昨天在祠堂见过。
“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说具体,就说如果你有空,可以去镇小学找他,他下午都在。”阿桂顿了顿,压低声音,“周记者,听我一句劝,沈家的事……别查太深。这镇子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周子安点点头,没说话。
阿桂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关上门,周子安看着托盘里的白粥,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是因为病,而是……不饿。明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却感觉不到饥饿,只有一种空虚的冷,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强迫自己喝了几口粥,味同嚼蜡。
吃完早饭(如果能算早饭的话),周子安决定去找陈默。既然要查,就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出门前,他看着桌上的金镯,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它戴回了左手腕——用袖子遮住。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镯子不能离身。
镇小学在青石镇的东头,是一排青砖平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周子安找到陈默时,他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
“周记者!”陈默看到他,热情地站起来,“快请坐。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有点感冒。”周子安坐下,直奔主题,“阿桂说你找我,关于沈家的事?”
陈默推了推眼镜,表情变得严肃:“昨天你走后,我想起一些事,觉得应该告诉你。”他左右看看,确认办公室里没别人,才压低声音,“关于沈清月的死,镇上其实一直有两种说法。”
“哪两种?”
“一种就是官方说法,殉情自尽。另一种……”陈默顿了顿,“是说沈清月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凶手为了掩盖真相,伪造了上吊现场。”
周子安心头一跳:“有根据吗?”
“没有确凿证据,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陈默说,“但我奶奶生前跟我说过一个细节——沈清月下葬那天,棺材特别轻。”
“特别轻?”
“嗯。我奶奶当时是送葬队伍里的,她说四个抬棺的汉子都嘀咕,说这棺材轻得不像装了人,倒像装了团棉花。”陈默的声音更低了,“而且,棺材从头到尾都没打开过。按规矩,入殓前要让亲人见最后一面,但沈家说小姐死状凄惨,不宜开棺,直接就下葬了。”
周子安皱起眉:“葬在哪里?”
“镇西的老坟山,沈家祖坟。但我奶奶说,后来沈家败落,祖坟也荒了,具体位置现在没人记得清了。”陈默叹了口气,“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我本来不想说,但看你这么认真调查,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谢谢你,陈老师。”周子安真诚地说,“这些信息很有用。”
“还有一件事。”陈默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我太爷爷留下的笔记,里面提到沈家和李家的一些恩怨。你看这里——”
他翻到某一页,指给周子安看。
那是一段用毛笔写的记录,字迹潦草:
【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十六。沈家女清月于昨夜暴毙,李家子亦亡。坊间皆传殉情,然余观沈老爷神色有异,李家人亦避而不谈。是日午后,见一道人自李家后门出,行色匆匆,面有得色。道人号青阳,居镇西玄真观,擅岐黄,亦通方术。】
青阳道人?
周子安记住这个名字:“玄真观现在还在吗?”
“早没了。民国末年就荒了,后来破四旧,彻底拆了。旧址就在镇西头,现在是一片荒地。”陈默合上笔记本,“周记者,我知道你们做学问的要讲究证据,但有些事……宁可信其有。沈家的事,水太深了。”
从小学出来,周子安直接往镇西走。
玄真观旧址果然如陈默所说,是一片荒地。杂草丛生,几块残破的青石基座半埋在土里,还能勉强看出道观的轮廓。
周子安在荒地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正准备离开,脚下忽然踢到一块硬物。
低头一看,是半截埋在土里的石碑。他蹲下身,扒开杂草和泥土,露出碑文。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几个字:
【青阳道人……于此……炼丹……济世……】
炼丹?
周子安心里一动。沈清月日记里提到的那瓶“安神汤”,颜色深红,味道古怪……会不会不是药,而是某种“丹液”?
他正想仔细看,左手腕的烙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
“呃!”周子安痛得闷哼一声,捂住手腕。
几乎同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后生仔,这地方不干净,还是少来为妙。”
周子安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灰色道袍、头发花白的老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拄着根桃木杖,正眯眼看着他。道士很瘦,脸上皱纹深刻,但眼睛很亮,像能看透人心。
“您是……”周子安警惕地问。
“贫道云游至此,见此地阴气汇聚,特来查看。”老道士的目光落在周子安的手腕上——袖子卷起一截,露出那个暗红色的烙印。“小友,你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子安下意识拉下袖子:“没有。您看错了,这是胎记。”
“胎记?”老道士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贫道修道六十载,还没见过会发烫的胎记。”
周子安心头一震。这老道士……能看到烙印在发烫?
“小友不必紧张。”老道士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叠成三角形,递给周子安,“此符可暂保你三日平安。三日后,若还想活命,来镇东土地庙找我。”
说完,不等周子安反应,老道士转身就走,几步就消失在荒草深处。
周子安握着那张黄符,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低头看去,符纸是用朱砂画的,图案复杂,看不懂是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当黄符在手时,手腕的灼痛减轻了一些。
不是心理作用。是真的减轻了。
周子安看着老道士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手里的黄符,最后看向手腕上那个诡异的烙印。
这个镇子,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四十九天。
他现在,只剩下四十八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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