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老天爷憋足了劲泼下来的。
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吵得人耳膜发疼,混着远处闷雷滚动的轰鸣,把城郊这片废弃的工业区搅得一片狼藉。
林野缩着脖子,把破旧的冲锋衣领子拉高了些,试图挡住灌进来的寒风和雨丝。他的手里攥着一根锈迹斑斑的撬棍,另一只手提着的蛇皮袋里,装着刚从报废机器上拆下来的铜线圈,沉甸甸的分量勒得他指节发白。
还有半个月就要交房租了,要是再凑不够钱,他这个在废品回收站里勉强搭起来的“家”,就得被房东那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婆给收走。
林野今年十九岁,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出车祸去世,给他留下的唯一遗产,就是这片几乎没人愿意踏足的、快要坍塌的废品回收站。这些年,他靠着收废品、拆废件勉强度日,饿了啃馒头,渴了喝自来水,日子过得像他脚下的泥泞一样,浑浊又艰难。
更让人糟心的是,这片街区还盘踞着一个叫刀疤强的混混头子。
每个月,刀疤强都会带着人来收“保护费”,少则几百,多则上千,几乎刮走了林野大半的收入。上次因为凑不够钱,他被刀疤强的人打断了一根肋骨,躺了半个月才勉强下床,那滋味,林野这辈子都忘不了。
“呸!”林野啐了一口混着雨水的唾沫,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灰蒙蒙的雨幕,远处的高楼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模糊不清。
“得找个地方躲躲雨,不然铜线圈受潮,就卖不上价了。”林野心里嘀咕着,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栋废弃仓库。
那仓库是这片工业区里最大的一栋,据说废弃了十几年,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废品,平时连流浪汉都不愿意进去,怕里面有什么毒虫或者坍塌的危险。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林野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积水,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积水没过了他的脚踝,冰冷的寒意顺着裤腿往上钻,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仓库的大门早就烂掉了,只剩下一个歪歪扭扭的铁框,像是一张咧开的嘴,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林野举起撬棍,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门口的几根腐朽的木头,猫着腰钻了进去。
仓库里比外面要暖和一些,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混杂着雨水打湿泥土的腥气,闻起来有些刺鼻。林野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把蛇皮袋放在地上,然后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掏出兜里的手机,屏幕早就进了水,闪了几下就彻底黑屏了。
“该死。”林野低骂一声,把手机塞回兜里,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仓库。
林野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被仓库中央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是一片被暴雨冲垮的蚁穴残骸,无数细小的蚂蚁尸体散落在泥泞里,早已没了气息。而在那堆蚁穴残骸的正中央,赫然躺着一只……与众不同的蚂蚁。
那蚂蚁通体血红,像是用鲜血染过一样,体型足有指甲盖大小,比林野见过的任何蚂蚁都要大上好几倍。它的外壳泛着一层诡异的光泽,六只纤细的腿微微蜷缩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复眼,不是普通蚂蚁的黑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血红色。
更让林野心惊的是,这只血色蚂蚁的腹部,被一根断裂的钢筋刺穿了,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钢筋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奇异的腥甜气味。
它看起来,已经濒死了。
林野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好奇。他活了十九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蚂蚁。
鬼使神差地,他站起身,朝着那只血色蚂蚁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那股奇异的腥甜气味就越是浓郁,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只蚂蚁的身上,似乎有一股微弱的、却异常灼热的能量波动。
林野蹲下身,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那只血色蚂蚁的外壳。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坚硬的甲壳时,一道灼热的痛感猛地从指尖窜入,顺着血管一路蔓延,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呃啊——!”
林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浑身的肌肉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着,剧痛难忍。他的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他想要收回手,却发现指尖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那只血色蚂蚁的血红色复眼,在这时候突然亮了起来,像是两颗燃烧的血珠,散发出妖异的光芒。一股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检测到适配宿主,基因契合度99.99%……】
【远古噬蚁族群血脉激活……】
【共生契约缔结中……10%……50%……100%!】
【契约成功!宿主:林野。共生体:噬蚁皇(幼生体)。】
一连串的信息涌入林野的脑海,像是要把他的大脑撑爆一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雨声和雷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在不断回响。
紧接着,他看到那只血色蚂蚁的身体,化作了一道耀眼的血红色光芒,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了他的手腕!
林野猛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剧痛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然后又像是潮水一样迅速退去。林野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血色蚁形图腾。图腾像是长在皮肤里一样,纹路清晰,随着他的心跳,隐隐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林野伸出手,颤抖着抚摸着那个图腾,触感冰凉,和普通的皮肤没有任何区别,可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仓库的角落。
林野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墙角的一只蟑螂。那只蟑螂足有拇指大小,正慢悠悠地爬着,一对触角晃来晃去。
几乎是在看到那只蟑螂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念头,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吞噬。】
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念头,不是他的。
而是来自于他手腕上的那个血色蚁形图腾,来自于那个自称“噬蚁皇”的共生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图腾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像是一头饥饿的猛兽,在渴望着猎物。
林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看着那只毫不知情的蟑螂,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血色图腾,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是恐惧,是迷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兴奋。
就在这时,仓库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嚣张的叫骂声,划破了雨夜的寂静:
“妈的,下这么大雨,那小子跑哪去了?刀疤强哥说了,今天必须把那小子的骨头拆了!”
“肯定就在这附近,给我搜!找到他,赏钱翻倍!”
林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刀疤强的人!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林野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他的目光,却再次落在了手腕上的血色图腾上。
那图腾的红光,似乎变得更亮了一些。
而那个冰冷的“吞噬”念头,也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林野的目光,缓缓地从图腾上,移到了那只还在墙角爬动的蟑螂身上。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雨声,雷声,脚步声,叫骂声,在他的耳边交织着。
而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个冰冷的念头,在不断回响。
吞噬。
吞噬。
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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