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京市,下午五点半,白日的暑气还恋恋不舍地黏在柏油路上,蒸腾起一片晃眼的热浪。凌蜜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从国贸三期光可鉴人的旋转门里疾步走出,脸上的职业微笑在踏出门外的瞬间就垮了下来,只剩下眉心一丝极力忍耐的烦躁。
又黄了一个单。那个秃顶的刘总,话里话外暗示的意味都快漫出会议室了,她装傻充愣周旋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借口公司有紧急会议才脱身。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发出清脆又略带疲惫的响声,包里手机震个不停,不是客户就是经理,她一个也没接。
得找个地方喘口气。她没去挤地铁,拐进了国贸背后那片迷宫似的胡同。这里和几步之遥的CBD像是两个世界,灰墙灰瓦,老槐树的荫凉吝啬地投下一小片,空气中飘着炸酱面和淡淡煤烟气的味道。嘈杂的人声、自行车铃铛声、谁家电视机的声响混在一起,反倒有种奇异的、令人放松的市井气。
凌蜜松了松勒得有点紧的衬衫领口,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盘算着这个季度的业绩还差多少,怎么搞定下一个难缠的客户,明天早会的说辞……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转角时也没减速。
结果就是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堵“墙”。
硬的,带着温热体温,还有一股干净的、类似皂角晒过阳光的味道,混着一丝极淡的汗意。冲击力让她眼前一花,高跟鞋崴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哎——!”
惊呼卡在喉咙里,预期中摔倒在地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踉跄的身形。但也仅止于此,那力道克制而短暂,在她站稳的瞬间就松开了,快得像是个错觉。
凌蜜惊魂未定地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笔挺的制服,经典的藏蓝色,肩章上的银色星徽在穿过胡同缝隙的夕阳余晖里,冷冷地反了一下光,刺得她眯了眯眼。视线往上,是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凸出的喉结,线条清晰的下颌,然后……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颜色偏深,像秋日潭水,平静无波,正看着她,没什么情绪,却又好像把她刚才那点狼狈和走神都看了个透。
是个警察。非常年轻,甚至有点过分好看了,但周身那股冷肃的气场,硬生生把胡同里燥热的晚风都压凉了几度。
凌蜜脑子里那根属于金牌销售的弦,“啪”一声自动绷直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拉开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脸上瞬间堆起那种经过千锤百炼、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声音又脆又亮,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慌乱与歉意:
“哎哟真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同志,我没看路,光顾着想事儿了,没撞着您吧?您看这事儿闹的……”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打量对方。肩章,一级警员?或许更年轻。但那双眼睛……不像刚出茅庐的新人。
安珈清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扫过她略显仓促的笑,扫过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印着某某科技公司logo的文件夹,又往下,掠过她因为疾走和刚才惊吓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裙摆下白皙的小腿和那双显然不太适合在胡同里狂奔的高跟鞋。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她脸上,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凌蜜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这警察怎么不说话?笑容有点僵,她赶紧又补充,试图让气氛轻松点:“警察同志您放心,我真是良民!就是普通上班族,销售,跑客户的,绝对不是坏人,也绝对没有跟踪任何客户!” 她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眼神真诚得能掐出水来。
安珈清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那弧度太浅,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然后,他不紧不慢地从腰后摸出一副锃亮的手铐,金属环在夕阳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和他指尖的温度一样。
“哦?”他开口,声音不高,有点沉,像是质地很好的金属轻轻碰撞,“跟踪客户?”
凌蜜心里咯噔一下,头皮有点发麻。这什么意思?不就撞了一下吗?至于掏手铐?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脚步下意识又想往后退。
安珈清却上前了半步,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她,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像是在陈述某个与她无关的事实:
“巧了。”他说,“凌蜜是吧?我正想找你聊聊,上个月18号,晚上十一点左右,你打110,说在朝阳公园南门被人跟踪、骚扰,强烈要求警方立刻出警的事。”
凌蜜彻底愣住了。
上个月18号……朝阳公园南门……报警……
记忆猛地回笼。那天晚上她确实陪一个难缠的客户吃完饭,对方借着酒劲动手动脚,她好不容易脱身,心有余悸,走了一段总觉得背后有人,一紧张,就拨了110。警察来得很快,但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询问了她几句,做了登记,就让她早点回家。她当时又窘又怕,也没细看来的警察长什么样,只记得是两个人,都穿着制服,声音在夜色里听不太真切。
所以……那天出警的警察里,有他?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这次不是热,是臊的。原来不是偶然撞见,是“债主”找上门了!报假警?虽然她当时是真害怕,但后来想想,可能确实是有点草木皆兵……
“那个……警察同志,您听我解释,那天我是真的觉得……”
“觉得有人跟踪你?”安珈清接过话头,手里那副手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磕着掌心,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响,在安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根据我们的现场勘察和后续调查,当晚该时段该区域监控显示,除你本人外,并无其他长时间滞留或跟随的可疑人员。你所谓的‘跟踪者’,经过核实,是公园夜间保洁人员,当时正在清理垃圾桶。”
凌蜜:“……”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飞速旋转,是立刻认错态度诚恳,还是再挣扎一下证明自己当时情有可原?销售的本能在呐喊:不能认输!要掌握对话主动权!
“我……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感觉有人跟着,我报警也是出于自我保护意识,对吧警察同志?这说明我们市民警惕性高,是好事啊!”她试图挺直腰板,让语气显得理直气壮一些,但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他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
安珈清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样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熟悉的小算计和心虚,和那天晚上在警灯闪烁下苍白惊慌的脸奇异地重叠起来。他忽然觉得有点意思。工作上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么能瞬间变脸、还试图跟他讲道理的“事主”,不多。
“自我保护意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褒贬,“值得提倡。但谎报警情,占用公共资源,浪费警力……”他顿了顿,向前又迈了一小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这一步,让凌蜜瞬间被笼罩在他的身影里。男人身上那种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极淡的烟草气息(也许不是烟草,是他衣服上某种洗涤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她甚至能看清他制服第二颗纽扣上细密的纹路。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他声音压低了一些,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散布谣言,谎报险情、疫情、警情或者以其他方法故意扰乱公共秩序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拘留?罚款?
凌蜜这回是真慌了。她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己戴着银手镯被关进小铁窗的画面,以及经理得知此事后铁青的脸,还有那遥不可及的季度奖金……不行!绝对不行!
“警察同志!安警官!”她急得往前凑了凑,差点又撞上他胸口,也顾不得保持距离了,仰着脸,眼睛里瞬间蓄起一层水光,要落不落,声音也软了八个度,带着哭腔和十二万分的恳切,“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脑子一热……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给我个机会吧!我保证做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我……我还能给咱们派出所写表扬信!送锦旗!您看行吗?”
她眨巴着眼睛,努力让那层水光显得更晶莹剔透一些,这是她对付某些难缠但吃软不吃硬客户的终极杀招,百试不爽。
安珈清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从她泛红的眼圈,滑到她因为急切而微微张开的、涂着樱花粉唇釉的嘴唇,再回到她湿漉漉的眼睛。胡同里的光线更暗了,夕阳最后一点金红色从墙头褪去,那层水光在她眼里微微晃动,像是落进去的星星碎屑。
有点假。但他不得不承认,假得……还挺好看。
周围的嘈杂声似乎远去了些,晚风吹过胡同,带起墙头几茎枯草的窸窣声。远处隐约传来京胡咿呀的调子,某个大爷在吊嗓子。
过了大概三四秒,或者更久,在凌蜜觉得自己的笑容和眼泪都快僵掉的时候,安珈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很轻,但凌蜜捕捉到了。有戏!
他手腕一动,那副一直亮晃晃提醒她“罪行”的手铐,被他干脆利落地收回了腰后的皮套里。“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赦免的信号。
“下不为例。”他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股迫人的压力似乎消散了些,“遇到危险及时报警是对的,但要基于事实,判断清楚。”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一定吸取教训,明辨是非,绝不再浪费宝贵的警力资源!”凌蜜点头如捣蒜,心里一块大石头“咚”地落了地,脸上瞬间阴转晴,笑容比刚才真诚了至少百分之五十。
安珈清没再看她,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凌蜜松了口气,赶紧也转身,想往胡同另一边溜。今天这遭遇太刺激,她需要立刻马上回家,泡个澡,吃顿好的,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灵。
刚迈出一步。
“凌小姐。”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不低,正好让她听见。
凌蜜后背一僵,极其缓慢地转回头,脸上重新挤出笑:“安警官……还有事?”

安珈清已经转回身,站在渐浓的暮色里,身影挺拔得像棵白杨。他看着她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吃了吗”:
“你工牌,”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她因为刚才动作而从衬衫领口滑出来、挂在胸口的工作证件,“挂我警徽上了。”
“啊?”凌蜜茫然低头。
果然,自己那张蓝底证件照的工牌,不知怎么,绳子的一端竟然巧妙地缠绕在了他胸前那枚银色的警徽边缘,绷得不算紧,但确实连着。她刚才后退、转身,居然都没扯断也没察觉。
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拽。
“别动。”安珈清制止了她。
凌蜜的手停在半空。
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他微微低下头,伸出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那双手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此刻却异常灵巧地,开始解那纠缠在一起的绳扣和警徽。
凌蜜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味道,能感受到他动作时带起的轻微气流拂过她的发梢和额前的皮肤。他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蹭过她胸前的衬衫面料,很轻,很快,隔着薄薄的丝质布料,几乎感觉不到温度,却让她莫名其妙地从脊椎窜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太近了。
近得她能看清他低垂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他解得很认真,眉心微微蹙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夕阳最后一缕光晕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晰流畅的轮廓线。
胡同里更安静了,只有他手指细微的窸窣声,和她自己有点失控的心跳声。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几秒钟。
“好了。”他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回到了安全距离。
那枚小小的银色警徽恢复了独立,在暮色里闪着幽微的光。她的工牌也垂落下来,贴在胸口,照片上的自己笑得很标准,像个傻瓜。
凌蜜脸颊有点发烫,不敢看他,胡乱把工牌塞回领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谢……谢谢安警官。”
“嗯。”安珈清应了一声,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走路看路。早点回家。”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那种训练有素的、平稳而利落的步伐,很快消失在胡同另一端的拐角。藏蓝色的制服融入灰墙背景,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凌蜜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胡同口,晚风拂面,带着夏夜的微凉,吹散了脸上残余的热意。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工牌。
真是……见了鬼了。
她甩甩头,把那张过分清晰冷峻的脸从脑子里赶出去,重新踩着她的高跟鞋,嗒嗒嗒地往地铁站走。边走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微信。
生活还得继续,客户还得应付,单子还得拼命。
只是,那天晚上回家后,她泡在浴缸里,闭上眼,眼前却总晃过那枚在夕阳下反光的警徽,和那双解绳扣的、骨节分明的手。
还有那句没什么温度的——“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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