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镇远将军府。
烛火通明,映照着卫青鸿将军铁塔般的身影。他面前,单膝跪着三名浑身湿透、面带惶恐的缉查司官员。
“说。”卫青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让空气都几乎凝固。
“回…回将军!”为首的官员声音发颤,“陈首席…不,陈砚他…他叛逃了!杀了我们七名弟兄,重伤十一人,带着那史官之女…出城了!”
卫青鸿放在虎皮椅扶手上的大手,猛然攥紧,坚硬的木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帝国疆域图。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落在皇城之外,那一片代表未知与危险的黑色荒野区域。
“三个人。”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们三个,是今夜负责不同区域巡逻的队长。告诉我,如果你们是陈砚,背负重伤,带着一个累赘,在这暴雨之夜,会往哪个方向逃?”
三个队长面面相觑,冷汗混着雨水从额头滑落。
“东…东面是官道,虽好走,但关卡林立,他定然不敢…”
“西面是莽莽群山,易于躲藏,但山中多凶兽瘴气,他带着伤…”
“北面是赤水,水流湍急,他或许想借水路摆脱追踪…”
“南面…南面是‘寂灭荒原’,绝地,他除非想自杀…”
卫青鸿听着他们杂乱的分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猛地一拍桌案!
“蠢货!”
声如惊雷,震得三人浑身一抖。
“东面官道?他陈砚还没那么蠢!西面群山?他重伤在身,能躲几天?北面赤水?暴雨之下,江河泛滥,他是去找死!”卫青鸿站起身,高大的影子如同山岳般压在三人心头。
他粗壮的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片代表“寂灭荒原”的黑色区域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
“那他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卫青鸿眼神锐利如鹰,“正因为是绝地,才是他唯一可能博取一线生机之地!这里, ‘黑风隘口’,是穿越荒原边缘,通往西域的唯一捷径!他精通地理,定然知道!”
他猛地转身,抓起一枚令箭,掷在地上,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传我将令!玄甲轻骑三百,即刻出发,封锁黑风隘口所有出路!沿途所有关卡、驿站,严加盘查!发现陈砚与史官之女——格杀勿论!”
“是!将军!”三名队长如蒙大赦,捡起令箭,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卫青鸿独自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望着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眼神冰冷。
“陈砚…你是我最看好的后辈,为何…要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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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城百里外,荒野边缘。
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像块脏抹布。陈砚靠在一处背风的山岩下,脸色苍白如纸。背后的刀伤虽然被司徒颖用扯下的衣襟简单包扎过,但依旧在不断渗血,染红了粗陋的布条。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抵抗着某种痛苦。强行高频度、高精度地使用【墨碑】之力,加上精神一直高度紧绷,此刻反噬袭来,他的识海如同被针扎般刺痛。
司徒颖坐在他不远处,抱着膝盖,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她看着陈砚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四周荒无人烟、野兽嚎叫隐约可闻的环境,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了她。
“我们…能逃掉吗?”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陈砚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怕了?”
司徒颖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怕,当然是怕的。但比起死亡,她更怕的是,自己死了,那些真实的历史,就真的再也无人知晓。
就在这时,陈砚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地望向某个方向。
“怎么了?”司徒颖心头一紧。
“追兵。”陈砚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是玄甲轻骑,卫青鸿的王牌。他果然…料到了我们的方向。”
司徒颖的脸色瞬间煞白。玄甲轻骑!帝国速度最快、追踪能力最强的军队!
陈砚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为牵动伤口和精神的剧烈刺痛,闷哼一声,险些栽倒。
“你不能再动用那个力量了!”司徒颖下意识地扶住他,急声道。她亲眼见过他使用能力后那副痛苦的模样。
陈砚推开她的手,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不动用,现在就得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识海的翻腾,双手再次掐诀。这一次,墨色的流光不再用于攻击或开锁,而是如同蛛网般以他为中心,极其隐蔽地扩散开来,覆盖了周围数十丈的范围。
他在布置一个简易的【墨碑·迷障】。这不是攻击性术法,而是利用【墨碑】干扰感知的特性,制造一个视觉和感知上的盲区,希望能暂时瞒过追兵的探查。
随着墨色流光的蔓延,陈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鬓角。他咬紧牙关,甚至能尝到一丝血腥味,那是强行压榨精神力,导致内腑受损的征兆。
司徒颖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出声打扰。
终于,最后一缕墨光隐入虚空,迷障成型。
陈砚脱力般向后靠在山岩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

“只能…撑半个时辰…”他声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远处,沉闷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骑兵呼喝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司徒颖屏住呼吸,紧紧靠在陈砚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马蹄声在他们藏身的山岩外停顿了片刻。似乎有骑兵下马探查的动静,脚步声就在咫尺之遥。
司徒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万幸,那脚步声徘徊了几下,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很快远去。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黑风隘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司徒颖才瘫软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她看向几乎虚脱的陈砚,他闭着眼,仿佛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走了?”她小声问。
陈砚缓缓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更深的凝重。
“暂时。”他望着骑兵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得像是在叹息。
“卫青鸿…从不只下一道保险。前面的路,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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