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金玉为他梳理长发。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锐利。
“小姐，今日想梳什么发式？”金玉轻声问道，“飞云髻还是惊鸿髻？”
“简单些就好。”林澈看着镜中陌生的容颜，心中仍有些许不适。这几日，他已渐渐习惯这具身体，却始终无法完全接受自己变成女子的事实。
金玉灵巧地为他梳了个垂云髻，点缀几支素雅的玉簪。“小姐自从病愈后，好像变了许多。”
林澈心中一凛：“哦？何处变了？”
“说不上来，”金玉偏头想了想，“就是感觉小姐的眼神比以前更...更坚定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从前那般柔弱。”
林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本是商场打拼多年的精英，自然与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不同。这几日，他已开始暗中锻炼这具身体，每日在房中做些简单的拉伸，甚至偷偷练习呼吸法，希望能改善那该死的虚弱体质。
“父亲今日在府中吗？”他转移了话题。
“王爷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盐场视察。”金玉为他整理着衣襟，“小姐找王爷有事？”
林澈摇头。自那日在梅林遇见那位“黄公子”后，金焕明显忙碌了许多，偶尔在府中遇见，也是眉宇深锁，心事重重。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是管家的声音：“小姐，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林澈与金玉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金焕很少在白天召见金梅，尤其是在书房——那是他处理要事的地方。
“我这就去。”林澈起身，金玉忙为他披上外衣。
书房内，金焕负手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积雪。见林澈进来，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梅儿，身子可好些了？”
“劳父亲挂心，已无大碍。”林澈行礼后坐下，暗中观察着金焕的神色。这位八王爷虽面带微笑，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那日为父的客人，你觉得如何？”金焕突然问道。
林澈心中微震，面上却不露声色：“女儿只见了黄公子一面，不敢妄加评论。只是觉得...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
金焕点头，踱步到书案前：“梅儿，你一向聪慧，为父也不瞒你。那位黄公子，正是当今圣上。”
尽管早有猜测，林澈还是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皇上？他为何...”
“微服私访，视察民情。”金焕轻叹一声，“但也顺便来看看为父的盐铁生意究竟有多大规模。”
林澈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深意：“皇上对父亲的生意不放心？”
金焕苦笑：“手握全国三成盐铁，哪个皇帝能放心？更何况...”他欲言又止，转而道，“梅儿，若有一天，为父不得不离开京城，你可愿意随我同去？”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林澈沉默片刻，轻声道：“父亲在何处，女儿自然在何处。”
金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染上愁色：“只是你的身子，经不起长途跋涉...”
“女儿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林澈坚定地说。他并非客套，而是真心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金梅的记忆和这几日的观察来看，京城即将有变，而金府正处在风暴中心。
金焕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王爷，急报！”是管家的声音。
金焕皱眉：“进来。”
管家推门而入，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密信：“江南来的消息，盐船在运河上被扣了。”
金焕拆信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好个漕运总督，竟敢扣我的船！”
“借口是船上夹带私盐，要彻查所有货船。”管家低声道，“但据我们的人打探，是二皇子下的令。”
二皇子？林澈在心中快速搜索着相关信息。大晟朝立储未定，二皇子与三皇子争夺最为激烈，而金焕因手握经济命脉，一直是各方拉拢的对象。但这位八王爷似乎始终保持中立，不愿卷入皇位之争。
现在看来，想独善其身恐怕难了。
“父亲，”林澈轻声开口，“女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焕看向他，略显惊讶。从前的金梅从不过问这些事务。
“但说无妨。”
“二皇子此举，意在逼父亲表态。”林澈分析道，“扣船不是目的，让父亲主动上门求助才是真。若父亲此时服软，日后必受制于人。”
金焕眼中闪过赞赏之色：“继续说。”
“但若强硬相对，只怕损失惨重，正中他人下怀。”林澈沉思片刻，“不如以退为进。”
“如何以退为进？”
“公开账目，请官府彻查。”林澈道，“父亲经营盐业多年，账目清晰，何惧查验？反倒显得坦荡。同时可放出风声，说因漕运不畅，恐影响北方盐价，将矛盾转嫁回去。”
金焕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没想到养女有如此见识。
这其实是现代商业中常见的公关策略，林澈运用起来得心应手。在大晟朝，这种思路却显得新颖而大胆。
“好一个以退为进！”金焕抚掌称赞，“梅儿，你真是让为父刮目相看。”
林澈谦逊低头：“女儿只是不愿见父亲为难。”
金焕沉吟片刻，对管家道：“就按小姐说的办。另外，备一份厚礼，我要亲自去拜访漕运总督。”
管家领命而去后，金焕看向林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思：“梅儿，你病愈后，确实变了许多。”
林澈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经历生死，总会有些改变。女儿只是...想为父亲分忧。”
金焕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回去吧，好好休息。三日后宫中设宴，皇上特意嘱咐，要带你一同前往。”
林澈心中一震，面上却只温顺行礼：“是，父亲。”
退出书房，他缓步走在回廊上，心思飞转。皇帝特意点名要见他，这绝非好事。在政治旋涡中，像他这样的棋子，往往是最先被牺牲的。
行至梅林附近，他突然停住脚步。梅林深处，隐约传来人语。
“...务必在宫宴前找到那接生婆的下落。”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可是大人，事情过去十六年了，人海茫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皇上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林澈屏住呼吸，悄然退后，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接生婆？十六年前？难道与金梅的身世有关？
他忽然想起穿越之初感受到的那些记忆碎片：农妇生产、接生婆诡异的微笑、小船在海上漂泊...
真相似乎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而他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
回到房中，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梅林。雪花又开始飘落，覆盖了所有的痕迹，就如同这个时代重重迷雾，掩盖了太多秘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这盘棋究竟要怎么下。”他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林澈的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