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医院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沈砚舟正用温水浸湿的毛巾，轻柔地给母亲擦着手。李桂兰已经醒了，但脸色依然苍白，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砚舟，你别老守着我，回去看看念安吧。"李桂兰虚弱地说，声音里带着担忧。
"妈，您别操心，念安在张阿姨家挺好的。"沈砚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等您转到普通病房，我就回去接她。"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张阿姨"的名字，沈砚舟心里一紧，连忙接起电话。
"爸爸..."电话那头传来念安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想你了...呼吸机好响，我害怕..."
沈砚舟立刻起身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压低声音："安安乖，爸爸下午就回去。让张阿姨帮你调一下呼吸机好不好？"
"妈妈呢？我想妈妈..."念安的哭声更大了，"为什么妈妈不来看我？"
沈砚舟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妈妈在忙工作，晚上就去看你。安安要听话，爸爸很快就回去。"
好不容易安抚好女儿，挂了电话后，沈砚舟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知道苏晚晴根本不会去看女儿，昨晚的拉黑已经说明了一切。可是为了维护女儿心中"妈妈"的形象，他只能继续编织这个善意的谎言。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他终于忍不住，任由泪水滑落。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你还好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沈砚舟慌忙擦掉眼泪，转头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不远处。她的胸前别着名牌，上面写着"温知夏，PICU主治医生"。
温医生递过来一张纸巾，眼神关切："刚才听见你在打电话，是孩子有什么事吗？"
沈砚舟接过纸巾，勉强笑了笑："没事，谢谢医生。是我女儿在家有点害怕。"
温知夏点点头："我看你很着急的样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我也负责儿童罕见病的诊治。"
"谢谢您，温医生。"沈砚舟真诚地道谢。
温知夏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沈砚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这是连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善意。
回到病房，李桂兰关切地问："是念安吗？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我了。"沈砚舟重新坐下来，继续给母亲擦手，"妈，您放心，念安很懂事。"
李桂兰叹了口气："这孩子太懂事了，反而让人心疼。砚舟，你要多陪陪她，别老是守着我这个老婆子。"
"您这是什么话。"沈砚舟轻声说，"您是我妈，念安是我女儿，我都要照顾好。"
整个下午，沈砚舟都在医院忙碌着。他办理了母亲转病房的手续，又去药房取了药。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晚上七点。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沈砚舟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苏晚晴正敷着面膜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盘精致的水果拼盘。
"回来了？"苏晚晴头也不抬，专注地看着手机，"今天顾总终于签了初步意向书，以后康佑生物就能拿到辉瑞的独家代理了。"
沈砚舟放下手中的包，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妈的手术很成功，明天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哦。"苏晚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喝太多红酒了，头疼死了。那个顾总真是太能喝了。"
沈砚舟看着茶几上那盘鲜艳欲滴的水果，想起母亲在医院只能啃着干巴巴的馒头，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但很快，他又松开了手，转身走向厨房。
他倒了一杯热水，小心地试了试温度，这才端到苏晚晴面前："喝点热水吧，能舒服些。"
苏晚晴瞥了一眼水杯，皱了皱眉："太烫了，放那儿吧。"
沈砚舟默默地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转身走向念安的房间。推开房门，他看到女儿已经睡着了，小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一张照片。呼吸机有节奏地运转着，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轻轻在床边坐下，为女儿掖好被角。这时，他发现念安的呼吸机管子有些松动，连忙小心翼翼地重新固定好。这个细节让他心里一紧，明天一定要记得去买雾化液，不能再拖了。
"爸爸..."念安在睡梦中喃喃道，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照片。
"爸爸在这里。"沈砚舟轻声回应，抚摸着女儿的额头。
在女儿床前坐了很久，沈砚舟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客厅里，苏晚晴已经撕下面膜，正在涂抹护肤品。
"念安睡了吗？"她随口问道。
"睡了。"沈砚舟简短地回答，开始收拾散落在沙发上的玩具和绘本。
苏晚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我先去洗澡了。明天还要早起，顾总约了我去考察新厂房。"
看着妻子走进浴室的背影，沈砚舟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个家，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苦苦支撑。母亲的医药费，女儿的治疗费，还有那笔高利贷，所有这些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他走到阳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远处的霓虹灯闪烁不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摇摆。
但是想到念安熟睡的小脸，想到母亲期待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无论多么艰难，他都要为了所爱的人坚持下去。
夜深了，沈砚舟却毫无睡意。他打开电脑，继续修改那份助行器的设计图。工作到凌晨，他终于完成了初稿。保存文件时，他默默计算着这笔报酬能买多少支靶向药，能还多少高利贷。
这个夜晚，和无数个夜晚一样，他独自一人扛起了所有的重担。而明天，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