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因肺癌去世，尸骨未寒。
我跪在灵前强忍泪水，妻子却说：“刚好今天火锅店半价，带你庆祝一下...不是，是带你去散散心。”
那顿火锅，我悲伤难抑，中途离席。
直到丧事办完，返家途中，她竟再次提议：“要不去吃火锅？”
女儿突然插话：“妈妈，别去上次那家！你忘了？你吃到一半就肚子疼，去厕所半个小时才回来，那家不卫生。”
我拍拍女儿的肩膀感叹女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女儿又加了一句。
“不过那个帮你调蘸料的哥哥真帅呀！妈妈你一走，他也不见啦，真奇怪！”
我浑身一颤，陡然僵在原地。
就在我父亲断气那天，她早就约了人。
1.
灵堂正中，是父亲含笑的遗照。
那是我去年带他去登山时拍的照片。
山巅之上，他笑得爽朗，一点也看不出病痛的模样。
总是扛着我疯玩，教我做人道理的父亲，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黑白照片。
我跪在蒲团上，眼泪往心里流，脊梁挺得笔直，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
肺癌晚期最后那三个月，父亲瘦脱了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
我请了长假，日夜守在病床前，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
“老公，别太难过了。”
妻子吴惜的手搭上我的肩，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她妆容精致，一身黑色连衣裙衬得身材玲珑，倒像是来出席一场时尚晚宴。
我的嗓子发紧，说不出话，只是沉默地烧着纸钱。
火光跳跃间，恍惚想起五年前。
我们刚结婚，父亲粗糙的手掌拍拍我的肩膀，要我扛起丈夫的责任。
父亲还说我坏毛病多，让我老婆凡事别忍着，该打就打。
受委屈了一定要和他说，他帮她撑腰。
那时吴惜靠在我怀里，笑着说：“爸，阿远对我很好。”
那时的她，眼里确实有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从三年前她创业后越来越忙开始？
是从她手机密码换了却不告诉我开始？
还是从一年前，父亲刚确诊肺癌时。
她嘴上说着“多少钱都治”，却渐渐开始抱怨开销太大，说抗癌是无底洞开始？
她甜美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老公，刚好今天火锅店半价，带你庆祝一下...不是，是带你去散散心。”
我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今天？我爸今天刚走！”
“就是因为你太难受了，我才想带你出去透口气。”
她语气理所当然。
“日子总要过下去，总不能一直哭吧？你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怒火混着悲痛涌上来。
“吴惜，你还有没有心？这是我爸！今天才刚走！你让我去吃什么火锅？”
“你别不识好人心，位子很难订的，今天还是半价！”
看着我通红的眼眶，她放软了点语气。
“你不吃，小倩也要吃啊，孩子正长身体呢。”
最终我还是被拉去了火锅店。
一方面是不想在父亲灵前与她争执。
另一方面，竟可悲地还存着一丝幻想。
也许她真是怕我垮了，只是方式不对。
2.
河海情里人声鼎沸。
红油翻滚，我却只觉得反胃。
“吃点黄喉，你最爱吃的。”
吴惜殷勤地夹菜给我，脸上看不出多少悲伤。
她的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被她迅速扣下。
我看着那张曾经深爱过的脸，突然想起两个月前的一件事。
那天父亲突然昏迷，我急着给她打电话，她却说在谈重要合同走不开。
后来我一个人扛着父亲去做急救，在抢救室外靠着墙滑坐下去。
直到深夜她才赶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火锅味。
“客户非要吃火锅谈事，没办法。”
可今天的火锅我一口都吃不下。
我忽然起身。
“我先回去了。”
“哎，这才刚开始。”
她不满地皱眉，但手机突然亮起，她便挥挥手。
“行吧行吧，你打车回去，我再吃会儿，别浪费了。这顿挺贵的。”
女儿嚷嚷着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让她坐下，陪妈妈吃完。
女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爸爸，路上小心。”
回到家，我再也撑不住，跌坐在沙发上。
丧礼一连三天，我因悲伤和劳累，憔悴了不少。
吴惜却表现得体，迎来送往无不周到。
第三天守夜时，我因低血糖和过度悲伤。
眼前发黑，差点站不住，扶墙缓了很久。
抬眼却看见她在庭院角落讲电话。
“再忍忍...”
“我也想你...”
手中的纸钱掉在地上，这是在给谁打电话？忍什么？
我心中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晚上。
我趁她睡着拿了她的手机。
她的聊天记录很干净。
只有和小姐妹的谈心和商业上伙伴的合作消息。
但公众号订阅里，“河海情火锅”赫然在列。
点进去，满屏的推送信息。
【明日会员专享半价，期待您的光临。】
3.
父亲的后事终于处理完毕。
回家的车上，女儿趴在妻子肩头睡着了，想问的话卡在喉咙里。
副驾的妻子却突然开口：“要不去河海情吃火锅？这几天累坏了，补一补。”
我还没说话，后座的女儿小倩先开了口。
“妈妈，别去上次那家！你忘了？你吃到一半就肚子疼，去厕所半个小时才回来，那家不卫生。”
我心里一暖，听见孩子的声音，嘴上还是挂起了一丝笑意。
“小倩长大了，知道关心妈妈了。”
女儿受到鼓励，又叽叽喳喳说开来。
“不过那个帮你调蘸料的哥哥真帅呀！妈妈你一走，他也不见啦，真奇怪！”
我顿时后背发凉。
那天电话里的人难道就在火锅店？
我调转车头，是去河海情的方向。
吴惜：“真去啊？小倩不是说那家不卫生嘛。”
“就去那家。”
我盯着前方。
“我突然想吃了。”
吴惜的表情明显不自然起来。
二十分钟后，我们坐在了河海情的卡座里。
“小倩，去调料台帮爸爸调个蘸料好不好？记得多放香油和蒜泥，爷爷最喜欢的那个。”
我支开女儿。
等小倩走远，我直接拿起吴惜的手机。
她慌忙要抢：“你干什么？”
“看看今天有没有半价优惠。”
我冷冷道，解锁屏幕，密码是女儿的生日。
公众号“河海情火锅”。
点进去，最新推送【明日会员专享半价，期待您的光临。】。
发送时间：昨天。
果然。
我的心猛地一沉。
最让我心惊的是，父亲住院最后一个月，她在这里消费了八次。
而其中有五次，是我在医院陪夜的日子。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屏幕转向她。
“就这么喜欢吃半价火锅？”
“去厕所半小时？帅气的调料哥哥？吴惜，你当我傻吗？”
恰在这时，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年轻男子走过来，笑容阳光。
“吴女士，您来了？还是老位置，辣锅多辣？”
见到我，他俊朗的脸上居然挺镇定。
我仔细打量那男子。
二十出头，个子很高，胸牌上写着“领班：清宇”。
“清先生？”
我声音不大。
“您认识我？”
他瞥了我一眼。
“听我女儿提起过，说有个会调料的哥哥很帅。”
他嘴角微扬，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张扬。
“谢谢。”
我慢慢站起身。
“上次我妻子来，承蒙你照顾了，但是吃完就肚子疼，还蹲了半小时厕所？这事，你知道么？”
清宇没有被抓包的慌乱。
他不慌不忙地说。
“真不好意思，可能是辣锅太辣了，需要我帮你们换成清汤吗？”
“不必了，我就是想问问你，除了吃火锅，你们店里是不是还有特殊服务啊？”
4.
我话刚说完。
吴惜猛地站起来：“陈远！你胡说八道什么！”
声音尖锐，引来周遭侧目。
女儿端着调料碗站在不远处，吓得不敢过来。
“老婆你别激动，要不让清先生一起坐下吃？反正半价优惠，人多更划算。对了，清先生在这里工作，你本人...今天是不是也半价啊？”
啪一声！
吴惜的巴掌已经甩到我的脸上，尖锐的指甲刮伤了我的下巴。
“你爸死了我还没死，要发疯滚回家，别在这像个疯狗。”
我攥紧拳头，想起我爸的叮嘱，压下想还她一巴掌的冲动。
清宇被我那句意有所指的“特殊服务”气得脸色铁青。
他猛地将手中的点单平板“砰”地一声摔在桌上。
“这位先生！”
他声音拔高，带着被羞辱的愤怒。
“请你放尊重一点！我们这里是正规火锅店！你无凭无据，凭什么在这里血口喷人，诽谤我的职业操守和店里的声誉？！”
他胸膛起伏，显得极为气愤。
“吴女士是我们的VIP顾客，我作为领班，提供周到服务是我的职责！你凭什么这样恶意揣测我们？就因为你妻子常来消费吗？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他这番义正严词的控诉，瞬间将周围的目光变成了对我的指责。
是啊，我确实没有他们出轨的直接证据。
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一个失去父亲后情绪失控的丈夫在无理取闹。
吴惜见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我肉里。
“陈远！你闹够了没有！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赶紧给清先生道歉！”
清宇的愤怒和质问，让我瞬间冷静了些许。
我开始怀疑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冲动了？误会自己老婆了？
清宇吸了口气，狠狠瞪了我一眼，抛下了一句话。
“你们等着，先别走，我去调监控！”
等待监控调取的那十几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吴惜抱着胳膊，眼眶红红地坐在对面。
监控录像终于被拿来了。
经理在平板电脑上点开，将屏幕转向我们。
画面是火锅店大堂的广角监控，带有时间戳。
12月19日，晚上7点55分。
确实能看到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卡座里。
8点10分，我离开火锅店。
8点15分，吴惜起身离开座位，走向卫生间。
紧接着，画面中的清宇确实出现在镜头里。
他正忙碌地穿梭于对面的餐桌，端锅底、上菜，忙得不可开交。
只是由于对面和我们当时坐的位置由一块屏风隔开，女儿看不见他也很正常。
监控里从吴惜离座到她返回座位。
清宇的身影出现了多次，唯独没有靠近过卫生间方向一次。
吴惜瞬间哭得梨花带雨，我也连连向清宇道歉。
回家的路上，她和女儿哭作一团。
虽然我心里还在质疑，但是也恨自己太过冲动。
回到家，她把女儿哄睡后，来到房间。
我艰难地开了开口，声音酸涩。
“对不起惜惜，是我错怪你了，只是之前，我听到你在灵堂外面打电话，说什么再忍忍......”
啪，她从我的书柜里拿出搓衣板丢在地上。
我像每次惹她生气一样，跪在上面。
“十下，自己抽。”
“我那是给我闺蜜打电话，她说想异地恋男友了，我叫她再忍忍，咋了？啊？咋了？”
我以为我真的错怪她了，十个嘴巴子让我的脸颊迅速肿胀起来。
夜深了，吴惜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就在我感叹地砖真硬的时候，收到1条微信申请。
打招呼内容：【我老公说，你老婆在床上挺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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