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那些丹青斋的毛笔,看着桌前那吊儿郎当的玉面少年,心里涌起一股泛着酸涩的暖意。
我想,他有时也不像老夫人说的那么不学无术。
谢宵给我的笔墨纸砚,通通都是京城最好的。
虽然每次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私下却听说,他亲自跑遍了京城的书肆才买来这些东西。
也有些是王公贵族所赠。
可那些婢女却悄声议论,说我不知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让少爷这么上心,说不准是爬了少爷的床。
那些话,我和谢宵是一起听见的,他冷哼着瞧我一眼:「竹萤,你想爬本少爷的床?」
我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爬床的意思,连连摇头:「竹萤只是来报恩的,从来没有别的想法。」
谢宵却突然挑眉,修长手指掰起我下巴道:「也不是不行,虽然平日看你不顺眼,但细细打量,你还有几分姿色,你求求小爷,先让你做个通房,等来日服侍得好,再把你抬为姨娘如何?」
我心里一惊,连连摇头想着应对说辞。
他眯起好看的凤眸:「怎的,觉得小爷配不上你?」
我忙摇头,瞳孔中是他的桃花面,丹漆唇,这张脸纵是女子见了都要羞上三分,何况他还是侯府嫡子,是我不敢高攀。
慌张解释道:「小侯爷折煞了我,我就是您的伴读,不敢有非分之想!您今日的策论还没写完,明日夫子要检查的。」
一提策论,谢宵立刻皱眉,墨色的眸子也染了不耐,松了我的下巴扔到一边:「无聊,你这种书呆子,简直无聊至极!肯定是在乡下嫁不出去,才来谢家报什么恩!我怎么会看上你!」
说完,袍子一撩,怒气冲冲离了书房。
他一走,我眼里就蓄满了泪,担心外头见了,忙用袖子印掉。
外头的婢女嘁嘁喳喳议论,我怎么又惹恼了谢宵。
可其实,来来回回,不过是他素来不喜夫子布置的课业,我一提醒,他就恼我,然后戳我痛处,不是说我是乡下来的,就说我来日嫁不出去。
可乡下来的又怎么了?京城勋贵,谁家吃的米不是乡下人种的?
说到嫁人,我在乡下时,邻里都夸我勤劳能干,十里八乡的媒婆都抢着给我说亲。
若不是单年太爷爷的太爷爷欠了他家一碗米,许诺用女儿还债,我也不至于当婢女还债,日日看他那张冷脸。
从那时起,我又忍了两年。
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喜欢吃甜食,便央小厨房的厨娘学了做点心。
他后来再生气,只要我拿了亲手做的点心去赔罪,他就一挥手,说自己大人有大量,这事也算过去。
然后骂我一句小呆子,吃了点心夜宵,就去写策论。
可这次,谢宵似乎真的生了很大的气。
我捧着那方装了点心渣的帕子,在谢宵门口从天亮坐到日头西斜,心尖愁了又愁。
等到麻雀将点心渣都吃干净了,也想不通,不过因我没用他送我的羊毫笔,他就生这么大的气。
细细追来,我昨日记笔记的狼毫笔,其实也是谢宵送的,不过是宁王裴景送了他,他又赏了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