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祧两房后,丈夫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钱全给了大嫂。
他在越南打了三年仗,仍每月给我写十封情书。
军饷却全都邮到大嫂手里。
我捧着情书,带着孩子饿到吃观音土,肠子绞痛到夜晚撞墙。
大嫂和她的孩子却被他缴获的战利品巧克力,甜到反胃。
后来,沈文斌立下军功,趁着改革开放浪潮,转业去了广州。
光荣回村那天,他当着全村人说。
“老婆,等我在广州站稳脚跟,就接你们母子过去享福。”
可就在当晚,他带走了大嫂和两个孩子。
我等啊等,等到箱子再也放不下他的新情书那天,儿子滚落山崖。
我找了三天三夜,只找到儿子被吃了一半的尸骸。
和捏在手里,怎么也不肯丢的木薯。
我发了疯地给他写信,彻底撕破脸,扬言告到组织。
他终于回来了,却没有问过儿子一句话。
“素英,我们先假离婚吧。”
“大嫂的孩子要读小学,没有结婚证不方便,我陪她领一个,等孩子入校了,我们就复婚。”
“它们能证明我没有撒谎。”
他指着一箱子情书,振振有词。
我喷了他一脸的血,被他活生生气死。
再睁眼,我回到了儿子惨死前。
1
板凳摔倒后,乐乐的痛呼声把我惊醒。
看着失而复得的他,我疯了一般跑过去,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长期饥饿下,他脸色发着青,明明已经五岁,个头却远比同龄人矮小。
“妈妈,我只是想拿镰刀,去挖一些木薯。”
我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
村里人穷,山上野菜都被挖空,却唯独留下了木薯。
那是喂猪都不能连续喂的玩意,长期食用,人会变成青面鬼。
可他却从小吃到大!
“妈妈不哭,我去挖一些木薯回来,我们就不饿了……”
前世的他那仅剩的半截身子,手里紧紧攥着的木薯。
情绪愈发崩溃。
这些年,沈文斌要我留守老宅,守住他的责任田,做他的稳定大后方。
可他除了情书,什么都没给我。
猪草被割净后,五岁的乐乐背着背篓进了山,去挖那些没人要的木薯。
可我却抱着那堆情书,总让他忍一忍。
我拉着他挨饿,痴痴地等沈文斌,以为他会给我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大嫂却在广州,依靠他的关系办下了个体户营业执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就连她的孩子都买了香港过来的儿童自行车。
明明有人告诉过我,在大哥病危时,撞见过他们俩在野地偷情。
明明有人告诉过我,他在广州,和大嫂睡一张床。
明明有人告诉过我,大哥的遗腹子叫他爸爸。
可我却被那堆情书遮了眼。
最终,把小宝逼得进山挖木薯,被野狼啃掉了一半。
“妈妈,你怎么发烫了...”
小宝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抹去脸上的泪,笑着揉了揉他那几乎没有肉的脸颊。
“小宝,妈妈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小宝连连点头,眼中充满好奇。
“你陪妈妈上街,妈妈就能给你变出肉来。”
“真的吗?妈妈是大人,大人不能说谎哦。”
小宝兴奋极了,抱着我的脖子不松手。
我抱着他,打开了首饰盒,取出最后一枚银手镯,下定决心。
“妈妈不说谎,今天一定有肉吃。”
上街,找到银器店。
曾经用来娶我的银手镯,换成了四十二块钱。
我看着银手镯上【宋素英,沈文斌,永结同心】的刻字。
心里压着的石头,也化作一口浊气,彻底吐了出来。
这一刻,我彻底下定了决心。
我要卖掉一切,去跟沈文斌做个了断!
2
美美吃了一顿过年都舍不得买的肉,乐乐睡着了。
我坐在门槛上,抬头看着月亮,冷静了下来。
沈文斌是战斗英雄,转业在广州做钢材厂厂长。
他帮助李淑贞在广州落了户,开了店,小日子过的别提多红火。
就连李淑贞的两个孩子,现在都改口管沈文斌叫爸爸。
我暗暗咬牙,紧紧抱着熟睡的儿子。
他较之同龄人小了一圈的体型和发青的小脸,每次睡着都像是尸体一样,看的我心慌。
想要改变上辈子的结局,唯有将源头扼杀在摇篮里。
我下定决心,一口咬破自己的指腹,颤抖着手指拿血写了一份遗书。
这些年沈文斌寄回来的情书连带着所有念想都被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我直接跑去了村委会大院,砰砰敲门。
“有人吗,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去广州找我男人。”
“不借钱也行,要不你把沈家的祖宅买了吧?青砖大瓦房可是村里独一份,我就只要两百块钱。”
门一打开,我就一脸焦虑地的往院里挤,逢人便抓着问。
“沈家媳妇,你这是干什么?你男人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要卖祖宅呢。”
我甚少出门,村民们猛地一见我都有些惊讶。
“你这咋瘦成这样了,瞅瞅这小脸,瘦的都凹进去了。”
饿了这么久,能胖就怪了。
动静闹大了,村支书拄着拐杖气冲冲的走过来。
“沈家媳妇,你男人在外保家卫国,你身为他媳妇,竟然要卖了他家的祖宅,说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他气的老脸通红,愤怒的抬起手就要朝我扇下来,最后却又生生止住。
村支书在村里德高望重,他都发话了,更没人敢买我家的房子。
我往地上一坐,批头散发的哭嚎起来。
“沈文斌不要我们妈妈俩了,我和儿子饿的活不下去了啊。”
“要是再不卖房,我们妈妈俩只能去死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村支书握着拐杖的手哆嗦着,赶紧让人把我扶起来。
“你把话说清楚,沈家小子可是军人,你把他军饷花哪儿去了,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丑事?”
我抹了把脸上的泪,露出自己身上瘦出的肩胛骨和满身伤痕。
“这些年他把军饷全给了大嫂!除了给我寄几张没用的情书,连块干粮都不给!我们妈妈俩饿的只能去山里刨木薯吃,我一个大人,吃死了也就算了,可乐乐还小,孩子吃那玩意吃的身子都发青了。”
“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遗书也写好了,原本想最后吃饱一顿,就带着乐乐一起上路。”
“叔啊,是我没出息,尝了肉味以后……我……我不想死了啊。”
我从怀里拿出写好的血字遗书,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少村民都红了眼眶,对沈文斌怒声咒骂。
村支书更是气的浑身颤抖,当即叫人拿来纸笔,写下一份联名举报信,让村民们在上面签字。
“是我眼瞎,总以为你们妈妈俩过的挺好。”
“乡亲们,咱们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不能让这畜生在外面逍遥快活!”
说完村支书率先从兜里掏出五块钱交到我手上,其他村民见状,有的拿钱有的拿粮食,我哭的泣不成声,连连道谢。
“你拿着举报信,去广州找那畜生要个说法!我们人多,不好跟着你一起去,这些钱和粮你拿着,肯定用得着。”
什么话都表达不了我的感激之情,我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
当即去镇上买了两张开往广州的车票。
等着吧,沈文斌。
两辈子的仇,咱们一起算。
3
坐了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终于到了广州,边走边问,终于打听到沈文斌的住处。
房子刷了白漆,院里种着鲜花,李淑贞正在院里给花浇水。
见状我直接扯着嗓子开喊:
“嫂子,文斌呢?我带着儿子找他来了!”
看见我的那一刻,她瞬间变了脸色。
“素……素英?你咋来了?”
见我要往院里走,她赶紧挡住大门。
“文斌不在家,你不能进来。”
“为啥?我是他媳妇,为啥不让我进去?”
“你当嫂子的,怎么还拦着我们见面啊!”
这里每家每户都只隔着一面墙,这边刚说完话,那边就能听到。
而我又用着最大的嗓门,顿时惹来不少人趴在墙头上看。
感受到众人的打量,李淑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你说话啊!你一个做嫂子的,和我男人住在一起,我带着孩子来看他亲爹,你还要挡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人越聚越多,不知是谁通知了沈文斌,他很快赶了回来。
“对不起,我来迟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说。”
他一脸心疼,把我拽到屋里。
一关门,立马变了脸。
“陈素英,谁让你私自过来的?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带着孩子乖乖在乡下等我?”
“我们妈妈俩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是一家之主,我们只能来投靠你……”
我抹了把脸上的泪,一把抱住沈文斌的腿痛哭起来。
“妈妈,红烧肉……”
乐乐拽着我的裤腿,怯生生看着桌子,不断咽口水。
“你爸爸买的,我们一起去吃!”
我当机立断,拉着他便去抢桌上的肉。
沈文斌和李淑贞两人脸色难看,一起进了旁边的屋子。
“刚才闹得太大,不少人都看见了,要是把她赶走,组织肯定会过问,到时候就麻烦了。”
“先让她在这呆两天,等风头过去了我就赶她走。”
影响不好?呵,我要的就是影响不好。
“正好她来了,你趁着机会,把婚离了。”
话音落下,李淑嫌恶的瞥了我一眼,拉着两个孩子气冲冲地走了。
沈文斌随后出来,敲了敲桌子。
“大嫂的孩子要上子弟学校,我要跟她领个结婚证,我想先假离婚,等孩子入了学,我就跟你复婚。”
上辈子,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一脸惊讶。
“不行,你是我们妈妈俩唯一的依靠,你要是不跟我复婚,我就活不下去了!不离,我坚决不离,你逼我我就去死!”
他或许是怕事闹大了,又抽了一根烟后,才缓缓开口。
“我给你立个字据。”
他拿出纸笔,迅速写了一行字。
“沈文斌与陈素英离婚后,与李淑贞假结婚,待李淑贞孩子就读子弟学校后,与陈素英复婚。”
“不行!万一你到时候离不掉怎么办!”
我继续逼问。
他挠了挠头,又加了一行字。
“即便与李淑贞离婚失败,也以妾室身份,收陈素英入门。”
好样的,贬妻为妾。
我心里笑得更冷了,脸上却做出一副惊喜模样,看着他签了名,摁下了手印。
“有这个我就放心啦。”
我揣起了字据,做出一副山里人的淳朴模样。
看见沈文斌脸上露出的笑,我在心中冷嗤一声。
只靠这个,还不够,还要最后一步。
4
签下字据后,沈文斌一秒都不愿停留,拉着我就要回老家办离婚。
我借口赶路累了,要歇息,每天抱着他买回来给李淑贞的好吃的,大快朵颐。
连着吃了一周的好东西,感觉身子骨都有劲了许多。
李淑贞终于忍不住了。
“饿死鬼投胎吗!整天就知道吃!赶紧去办手续,不然赶不上开学了!”
她腰背挺的笔直,身上穿着我从来没见过的衣裳,头发烫成小卷,整个人像海报上的女明星一样好看。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灰扑扑的布衣,甚至几个地方还打着补丁,跟她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弟妹啊,不是嫂子说你。文斌现在可是厂长,要是让人知道他有你这样的媳妇,那他多丢人啊。”
“我要是你,就识趣点躲老家去,别出来丢自己男人的脸。”
听到她的话,我心中暗暗冷笑,当即怒吼着朝她扑过去。
“他是我男人,凭什么嫌弃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看上自己小叔子,想跟他结婚吗?我呸,你个不要脸的……”
沾了一周肉的光,我身子有了劲,把她摁在地上,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地抽!
越抽越解气!
直到我手有些软了,沈文斌才收到消息,冲进了屋子里。
他扯着我的头发,将我狠狠拽开。
“不要打妈妈!”
乐乐想劝,也被他一脚踢走。
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打了好几圈的滚。
“沈文斌!你敢打我儿!我跟你拼命!!”
我对着他的脸挠。
可他当过兵,搏斗我根本不是对手。
很快,我便被他骑在身下。
“文斌,打她,给我狠狠的打!打死这个乡下婆妈妈!”
李淑贞捂着脸,在一旁嘶吼。
沈文斌眼珠子发着红,语气也发了狠。
“陈素英,你分不清自己的位置,那我就用拳头来教你!”
一拳,两拳……
他不断挥着拳,每一拳都不留余地。
我咬着牙,怒视着他,
“打!有种你就打死我!你今天不打死我,你不是男人!”
我彻底激怒了他,他扯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往墙上撞。
一下,两下……
等我再清醒过来,身边只有乐乐的声音。
“妈妈……妈妈……”
他亦是浑身的伤,满脸眼泪,小小的手不断地摇晃着我。
我想爬起来,却发现腿已经变形,钻心的疼。
“好,好好好!”
“好儿子,乖儿子,今天之后,妈妈不会让你受一点苦。”
“来,陪妈妈爬出去!”
我带着乐乐,拖着断腿,爬出了沈文斌的家。
爬过的地方被鲜血染红,汇成一条血路,引来无数人侧目。
等我爬到组织部时,身后已经跟了数不清的人。
我颤抖着手从胸口掏出两张纸,强撑着跪地高呼:
“转业军人沈文斌,贬妻为妾,还要打死原配!”
“求组织为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