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黛六年冷宫奴役结束,来接她的只有陪嫁丫鬟小莲。
“小姐,王爷他,他有要事在身不能前来。”小莲一脸心虚,快步上前将给纪青黛披上披风,“世子还小,也,也来不了......”
她拢了拢披风,眼底一片死寂。
六年前裴熠承逼她替被封为礼教圣女的寡嫂顶罪,亲手将她送进冷宫为奴。
六年间,他一眼都未曾来看过她,她又怎么会期待他来接她?
她唯一在意的就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她入冷宫为奴的时候,她的儿子才刚出生,如今不知会不会认她这个娘亲......
马车驶出皇宫,渐渐驶入熟悉的街道。
纪青黛的心七上八下,心里一遍一遍演练着要跟儿子说的话。
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她身子朝前撞去,险些摔出马车。
“怎么回事?”小莲赶忙扶正纪青黛,不满地掀开车帘。
只见一个一群人挡在了马车面前。
“世子!”小莲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小姐,世子来接你了。”
纪青黛手指猛地蜷缩,心狠狠跳了一下,她顺着小莲指的方向看过去。
为首的是一个六岁的男孩。
他衣着华丽,五官如玉雕琢,那双黑眸像极了裴熠承,此时的正双手掐腰,恶狠狠瞪着马车的方向。
“大胆贱婢,敢坐王府的马车! 尊卑何在?礼教何在?还不快滚!宣王府岂是你这等贱婢能染指的?”琪儿对着纪青黛吼道。
纪青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孩子,曾演练无数遍跟他打招呼的话哽在了喉咙。
“世子不得无礼,这是王妃,你的母亲。”小莲赶忙扶着纪青黛下马车。
纪青黛眼眶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被迫跟琪儿分开的时候,他才刚出生......
她缓缓朝前走,一步一步走近琪儿。这一幕,她曾在梦里见过无数回,她会用余生去接近儿子,照顾儿子。
“站住!”琪儿冷冷扫了纪青黛一眼,小小的脸上写满嫌恶,“她不是我娘亲,我没有她这样肮脏下贱当过奴婢的娘!别靠近本世子!”
“我要伯母当我的娘亲,她这样的人就该死在冷宫里!”
纪青黛动作猛地顿住,心脏仿佛被细绳紧紧勒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皇室有意瞒着她被罚为奴的事,就连裴熠承都对外宣称她是去别院养病了,除了当时的几个人,无人知晓才对。
她的琪儿怎么会知道?
琪儿口中的伯母是......江诗禾!
纪青黛呼吸一窒,身子微微颤抖。
此时,一声带着宠溺的呵斥从身后传来,张牙舞爪的琪儿立刻变得委屈,哭着就朝那人扑过去。
“琪儿不许胡说!”
“伯母,呜呜呜,我不要这个腌臜女人当我的娘......”
“琪儿,狗不嫌家贫,儿怎么能嫌母呢?”
纪青黛转身,对上了眉眼得意的江诗禾,如今的江诗禾有裴熠承求来的诰命和贞节牌坊,参与编撰新女戒,还时常入宫教习 公主礼仪......
是人人追捧称颂的礼教圣女。
全然没了六年前初见之时的局促和落魄,也丝毫看不出她是个落魄世家的寡妇。
这六年,裴熠承将寡嫂养的极好,当真是做到了他对已逝表哥的承诺。
纪青黛垂眸看了看磨损的鞋尖,又看了看生满冻疮的手,心里又涩又疼,这六年,好像只有她过得最差,就连裴熠承都比六年前容光焕发。
琪儿越来越大声的哭闹将纪青黛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看着快要哭断气的儿子,眼眶渐渐湿润。
“我不要她当我娘,我不要一个当过奴婢的娘。”
江诗禾心疼的红了眼,略带不满地看向纪青黛。
“弟妹今日回府为何不通知我与王爷?好让我们提前准备一下,去接你。如今可好,惹得琪儿如此伤心。”
“江姑娘只是借住在王府,打算以何身份接本宫这个王妃?”纪青黛淡淡开口,“如今这个场面不正是江姑娘希望看到的吗?不然为何会告诉琪儿......”
江诗禾瞬间变了脸色,她脚下踉跄两步就要站不稳。
一旁的裴熠承急忙上前扶住她,冷冷瞪向纪青黛,“够了!纪青黛,为何还如此骄纵?”
“我,我只是关心琪儿,不小心说漏嘴......对不起......”江诗禾咬唇,眼泪要落不落,我见犹怜。
“表嫂不必自责。这六年,你替她操持王府和教养儿子,再大的过错也抵消了。”裴熠承蹙眉看向纪青黛,“你没有对不起她。”
对上裴熠承愠怒的目光,纪青黛的心蓦然一疼,她扯了扯嘴角,“对不起我的是你,裴熠承。这六年,我本可以陪着儿子。”
裴熠承神色一变,似是想起来是他逼她顶罪的。
六年前,江诗禾打碎了贵妃最爱的琉璃盏,所有人都说无妨,她却死活要给贵妃赔罪,说要给贵妃为奴。
可贵妃因得罪了皇上被贬冷宫,要她跟随的时候,她又装病要死要活不肯去。
裴熠承舍不得江诗禾,便想让纪青黛认罪。
彼时正逢纪青黛早产,儿子生下便气息不稳,裴熠承便用儿子的命威胁。
纪青黛别无选择,被责罚入冷宫为奴六年。
裴熠承只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就冷言道,“都过去了,先回王府,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纪青黛的呼吸一紧,纵使她早已经决定放下裴熠承,看到他如此无底线地维护江诗禾,心还是会疼。
她眼眸酸胀刺痛,心底的痛楚要破壳而出。
六年前她就知道了裴熠承对江诗禾的心思。
她见过他偷偷描摹江诗禾的画像,听过他在醉梦中呢喃江诗禾的名字。
只是当时的纪青黛太爱裴熠承,又怀有身孕,才会鬼迷心窍地留在裴熠承身边。没想到落得个入宫为奴,骨肉分离的下场。
出神间,裴熠承已经带着江诗禾和琪儿走出去很远。
他们三人看上去是更像是一家人,纪青黛是多余的。
寒风凌冽,凉透了纪青黛的心。
这一刻,她庆幸自己的清醒。
在冷宫之时,纪青黛就已经计划好了出宫后的每一步,她会和离带着儿子离开。
她是漠北将军独女,从小征战沙场一身军功,她已经用军功换来了和离书,还求爹爹和皇上同意让琪儿继承漠北军。
她希望一个月后,和离书送来之时,她能带着琪儿回到漠北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