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和安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医院。
到了办公室,他一把扯开领口的扣子,看着沾着灰印的白衬衫,眉头皱的死紧。
沈知意那双冰冷陌生的眼睛,莫名地让他烦躁不已。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以往的沈知意,只要他给一点点台阶,就会满心欢喜的扑倒自己怀里。
揉了揉眉间,他甩掉脑袋的想法,拿起病例准备工作。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药皂香气飘了进来。
夏芷柔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边。
”你怎么过来了?“萧和安抬头,看着她有些责备,”你的身子弱,又从火场走了一圈,应该好好休息。“
夏芷柔弯起眉眼柔柔地笑了笑,说了几句软话。
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话锋一转:“和安哥,你怎么了?见到知意姐了吗?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萧和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回去好好休息。“
他这副样子反而让夏芷柔心里有了底。
她眼圈一红,声音里带上了委屈的哭腔:“都怪我,是我不好,害得你们夫妻吵架。和安哥,你不知道,知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最大度不过了,我之前做错了事,她都护着我的。”
夏芷柔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现在......她肯定是觉得我拖累了你,心里不痛快,所以才跟你发脾气,把气都撒在你身上了。”
沈知意和以前确实天差地别,萧和安对这样的变化也一时琢磨不透。
但总归来说,还是在闹脾气罢了。
“她就是闹脾气,嫁给我之后我凡事都顺着她,没想到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由她去,过两天,她自己没台阶下了,自然就好了。”
夏芷柔立刻顺着他的话,体贴地附和:“嗯,知意姐会想清楚的。她那么爱你,离了你怎么活?”
她顿了顿,笃定地补充道:“过不了几天,她肯定会主动回来找你的。”
萧和安也十分认同这句话,他轻轻应了声,便低头沉浸在了自己的工作里。
另一边,沈家所在的筒子楼下,来了一辆绿色的吉普车。
顾南川和同事张明志正调查一个案件,正在向居委会的王大妈了解情况。
“王大妈,最近这楼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谁家丢了东西?”
王大妈是个热心肠的话匣子,摆摆手:“警察同志,我们这楼里邻里邻居的,都知根知底,没听说谁家遭贼了呀。”
她说着,目光就落在了顾南川那身笔挺的警服上,忽然一拍大腿。
“哎,要说事儿,还真有件大事!就是三楼程念华家的大闺女,前几天不是出事了嘛,被火烧伤了腿,回娘家来养着呢。”
顾南川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三楼的方向。
是她?
张明志也“咦”了一声,这不就是队长前几天从火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同志吗!他最是好事,立刻凑趣地问:“大妈,她家怎么了?细说说?”
王大妈一听有人愿意听,话匣子彻底打开了,嗓门都高了八度。
“还能怎么着?嫁人没嫁好呗!那个女婿,就是医院的萧医生,看着人模狗样的,心都黑了!媳妇伤成那样,人影儿都见不着!就今天早上,还上门来闹,被她家二闺女知瑶,拿着扫帚给打出去了!我跟你们说,打得好!”
王大妈说得绘声绘色:
“要我说啊,还是她那个妹妹厉害,跟个小辣椒似的,护姐!这几天,都是程念华和小女儿在照顾她,可怜见的。”
顾南川静静地听着,没插话。
脑海中,那双在火光中倔强不屈的眼睛,和此刻邻居口中那个受尽委屈的女人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傍晚,沈知瑶端着一盆用过的脏水下楼去倒,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萧和安你个白眼狼,陈世美,祝你走路掉坑里......”
走到二楼楼梯拐角,她习惯性地摸黑,却发现头顶亮堂堂的。
“咦?灯泡谁给换了?”
这灯泡坏了好几天了,一直没人管,她前天晚上还差点踩空摔一跤。
她正纳闷,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楼上走了下来,穿着一身警服,肩膀宽阔,腰身劲瘦。
顾南川看见她,脚步停顿了一下。
沈知瑶仰头看着他,有点警惕:“警察同志?”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低沉悦耳:“楼道灯坏了不安全,我顺手修了。”
他说完,冲她点了下头,便迈开长腿,径直下楼离去。
沈知瑶莫名其妙地挠着头进了屋,心里还在嘀咕:“啊,现在的公安同志,还管换灯泡?”
沈家小屋里,沈知意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正喝着母亲炖的鸡汤,鸡汤的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滑到胃里,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和安稳。
这种安稳,是她在萧家从未感受过的。
“慢点喝,刚盛出来的,小心烫。”程念华坐在旁边,心疼地看着大女儿苍白的脸。
沈知意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母亲鬓边不知何时又多出来的几缕白发上,心里直发酸。
她视线一转,定格在墙角那台蒙着灰布的旧式“蝴蝶牌”缝纫机上。
那是母亲的嫁妆。
缝纫这门手艺,就是母亲手把手教她的。
上一世,她没日没夜地踩着踏板,手指被针扎了无数次,眼睛熬得通红,就为了多做几件衣服,多挣几毛钱补贴家用。
不然就凭萧和安每个月10块钱,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但她日日夜夜的辛劳,换来的不是体谅,而是婆婆的挑剔和萧家人的理所当然。
沈知意放下汤碗,在程念华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
乌黑锃亮的机身在灯光下泛着光,机身上“蝴蝶”两个字依旧清晰。
她的手指拂过冰凉的金属踏板,那熟悉的触感,像是唤醒了她骨子里的什么东西。
这一世,她不会再这么傻了。
从现在起,她手里的针线,只为家人,只为自己!
她要用这一针一线,重新裁出一片天来!